孫磊的呼吸一滯。

他立刻明白了林墨的意圖。

但是，一個新的難題，也隨之浮現在他的腦海里。

“林董，”他有些艱難地開口，“天恒的生產線，我看過他們的公開資料，雖然規模很大，但技術架構還是老一套，或者說當前的主流方案。”

“他們的核心工藝，還是傳統的濕法混合、刮刀涂覆、機械疊片……那些設備根本生產不了遠星1號。”

“如果想改造，核心部件全都要定制，周期太長了，恐怕跟我們自己新建一條生產線花的時間差不多。”

孫磊說出了一個技術人員最理性的判斷。

上次改造遠星生產線，靠的是林墨帶回來的核心部件。

那這次呢，還有類似的部件嗎。

恐怕是沒有的。

因為要是有的話，林董肯定已經帶來直接改造了。

孫磊說完，以為林墨會讓他想辦法克服困難，或者給他更多的時間。

然而，林墨卻搖了搖頭。

“誰說，我們要全面改造？”

孫磊愣住了。

林墨走到控制臺前，調出了一份“遠星1號”電池的核心工藝流程圖。

那上面，密密麻麻地標注著上百個關鍵工序和對應的技術參數。

“我們的‘遠星1號’，是劃時代的產品，是電池行業的最高技藝結晶。”林墨的手指，從“超聲波真空霧化融合”這個模塊上劃過。

“但市場需要的，是足夠多的產品。”

他看向孫磊，提出了一個讓后者腦中轟然作響的構想。

“如果，我們不做真空霧化呢？”

“我們把這一步，簡化。利用天恒現有的攪拌設備，但在配方和工藝上，進行優化，加入一些我們獨有的催化劑和添加劑，能不能做到比市面上所有電池漿料都好，但比我們自己的完美漿料，差一個等級的水平？”

孫磊的嘴巴，微微張開。

林墨的手指，又移動到了“磁懸浮霧化涂覆”模塊上。

“如果，我們不用磁懸浮呢？”

“我們改造天恒的刮刀涂覆設備，更換一個更精密的刮刀頭，配合我們那種‘次一級’的漿料，能不能做出厚度均勻性，遠超行業標準，但達不到我們納米級精度的電極涂層？”

林墨每說一句，孫磊的眼睛就亮一分。

他明白了！

他徹底明白了！

這不是改裝，這是降維！

是主動放棄一部分最頂尖，也最難實現的技術，利用現有設備，生產出一款“青春版”或者說“弱化版”的遠星電池！

這款電池，或許性能只有完美版“遠星1號”的百分之七十，甚至百分之六十。

但即便是這樣的性能，也足以對市面上現存的所有鋰電池，形成碾壓性的優勢！

最關鍵的是，實現這個目標，所需要的改造工程量，將呈幾何倍數的下降！

他們不需要定制那些昂貴又耗時的核心設備，只需要對現有生產線進行局部的、關鍵的改造和優化。

這個周期，會從一年直接縮短到一個月，甚至更短！

“林董……”孫磊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我明白了！我們可以推出兩個系列！一個是用我們自有生產線生產的，性能極致的‘遠星S系列’，專供最高端的汽車和航空領域！”

“另一個，就是用天恒生產線改造后生產的，性能稍弱，但成本更低，產能巨大的‘遠星A系列’！用它來搶占中端市場，徹底摧毀所有競爭對手的生存空間！”

一高一低，雙線出擊！

一個負責樹立品牌，占領技術制高點。

一個負責沖鋒陷陣，席卷市場份額。

這套組合拳打出去，整個新能源市場，將再無任何企業能夠抵擋！

“這個方案，可行嗎？”林墨平靜地問。

“可行！太可行了！”孫磊猛地站了起來，激動地在原地踱步，“我現在就去召集人手！三天！不！兩天之內，我一定給您拿出一套完整的改造方案和弱化版電池的性能評估報告！”

剛才還覺得是無法逾越的天塹，此刻，在林墨點撥下，變成了一條金光閃閃的康莊大道。

看著重新燃起斗志，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孫磊，林墨點了點頭。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真正的領導者，不是逼著下屬去移山。

而是告訴他們，其實，我們也可以選擇繞過去。

……

當姜憶處理完和銀行方面的初步交接協議，推開總控室大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整個研發中心，像一個被注入了強效興奮劑的蜂巢。

所有的技術人員，都圍在一塊巨大的電子白板前，激烈地討論著什么。

孫磊站在最中間，一邊在白板上飛快地書寫著各種參數和公式，一邊大聲地和周圍的人爭辯。

氣氛熱烈到了極點。

每個人的臉上，都看不到絲毫的疲憊，只有一種攻克技術難關時的，特有的亢奮和狂熱。

這和她離開時，那種狂歡后的松弛，截然不同。

這是一種更高層次的，由共同目標凝聚起來的，鋼鐵般的團隊意志。

而那個給予了他們這一切的年輕人，正安靜地坐在角落的沙發上，手里拿著一個平板，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仿佛眼前這火熱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姜憶輕輕地走了過去，將自己的平板遞到林墨面前。

“林董，銀行方面已經通過了我們的收購要約，并且啟動了對天恒能源的資產保全程序。這是初步的協議草案，他們幾乎接受了我們所有的條件。”

她的聲音里，還殘留著一絲不可思議。

她從未見過如此卑微的甲方。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銀行家，在談判桌上，就差把“求求你快買吧”寫在臉上了。

趁他病，要他命。

這一招釜底抽薪，實在是太狠了。

林墨從平板上抬起頭，掃了一眼協議，便沒了興趣。

“我說過，這些事，你全權決定。”

林墨隨手關掉平板，說道：“我剛才跟孫磊說了個方案，你跟進一下。”

“沒別的事我先走了，有事發信息，我看到會回復。”

說完，林墨站起身。

遠星的事情基本忙完，后續無非是商業合作，以及跟官方打交道，這些由姜憶處理就行，需要最終拍板決定的時候再由他出面。

現在，他要去采購物資，然后去末日紀元繼續挖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