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長的手指在膝蓋上輕輕敲了敲,林墨提出的分步走方案,每一個細節都考慮周全。
將平民先轉移過來,既能讓她沒有后顧之憂,也能讓林墨的新城獲得急需的勞動力。
這更像是一場陽謀,堂堂正正地擺在桌面上,讓巖王他們看著,學著,或者……逼著他們做出選擇。
“我同意。”船長點頭,“我會讓白鷺負責第一批人員的篩選和轉移工作。”
“很好。”林墨將煙頭按滅在煙灰缸里,又接了一句,“那我們來談談第二步。”
船長和白鷺都看向他。
“你的方舟據點,是個好地方。”林墨的指尖在桌面上畫了一個圈,“位置不錯,防御工事也有基礎。就這么扔了,太浪費。”
船長的心里一動。
她本以為,合并之后,方舟據點就會被徹底廢棄,成為歷史。
這也是她手下那些老人們最不愿意看到的結果。
那是他們用血汗澆筑的地方,是他們的根。
“林先生的意思是?”
“我的新城在這里。”林墨指了指腳下,“但我的防御縱深,不能只有這一道墻。”
“你的方舟,以后就是我的前哨站。”
林墨的語氣平淡,說出的內容卻讓船長和白鷺的呼吸都停頓了一下。
前哨站!
這個詞的份量太重了。
這意味著方舟據點非但不會被廢棄,反而會被賦予更重要的軍事價值。
它將成為新城的第一道防線,是新城的眼睛和盾牌。
“你的主力部隊,暫時不用動。”林墨繼續說道,“他們駐守在前哨站,任務只有一個,監控周邊區域,清剿小股尸群,為新城提供預警。”
“我會為他們提供充足的彈藥、食物和藥品,甚至可以幫你們升級防御工事。”
“而你的那些軍官,也可以在守衛前哨站的過程中,分批過來接受考核和整訓。”
“同時,我的士兵和士官也會分批到前哨站去接受實戰訓練,只有見了血,他們才能成為合格的士兵。”
林墨的安排,像一張細密的網,將所有問題都考慮了進去。
既保留了方舟部隊的戰斗力,又給了他們一個明確的任務,避免了合并初期的混亂和人心浮動。
同時,也給了那些軍官一個緩沖和適應的時間。
船長看著林墨,這個年輕男人的心思,縝密得讓她感到一絲寒意。
她原本準備好的許多說辭,許多為手下爭取利益的話,現在一句都用不上了。
因為林墨給的,比她想的還要多,還要好。
“林先生,你這么做,就不怕我擁兵自重,在前哨站另立山頭嗎?”船長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
林墨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小賣部門口,看著外面那座正在以肉眼可見速度成長的鋼鐵城市。
“船長,你看外面。”
船長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工人們的號子聲,機器的轟鳴聲,衛隊新兵的操練聲,交織在一起。
每個人都在忙碌,每個人臉上都有一種對未來的期盼。
“我能給你的人提供肉和罐頭,也能給你的兵提供打不完的子彈。”
“我能讓他們住進堅固的房子,讓他們生病了有藥吃,讓他們不用再為明天能不能活下去而擔驚受怕。”
林墨轉過身,看著船長。
“你能嗎?”
船長沉默了。
她不能。
這才是最根本的問題。
在絕對的生產力和物資優勢面前,任何陰謀詭計,任何所謂的忠誠,都顯得蒼白無力。
人心向背,不外乎吃穿二字。
任你說的天花亂墜,吃不飽穿不暖,誰給你賣命?
“林先生,你贏了。”
船長很坦然地承認了這一點,沒有絲毫的扭捏。
“你的條件,我全部接受。”
她抬起頭,視線落在林墨的臉上,神情恢復了平靜。
“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或者說,一個請求。”
林墨示意她繼續。
“方舟不是我一個人的。”船長的聲音里,多了一絲復雜的情緒,“我還有一群叔叔伯伯,他們跟著我,從一無所有打拼到今天。”
“海三德,我的親叔叔,方舟的核心高層,很有威望。他脾氣暴躁,思想守舊,但他對方舟的感情,比誰都深。”
“還有其他人,他們都是方舟的基石。方舟加入你的麾下,他們心里肯定不好受。”
“我擔心他們會想不通。”
白鷺在一旁聽著,心里也跟著揪緊了。
船長說的,正是方舟現在最大的隱患。
那些老人們,讓他們放棄權力,放棄自己奮斗了一輩子的事業,去聽一個年輕人的號令,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林墨聽完,沒有立刻表態。
“船長,你是個聰明人。”
林墨開口,聲音平淡。
“你主動來找我,不是為了你自己,是為了方舟上千口人的活路。”
“你對權力,沒有太大的興趣。”
船長沒有否認。
如果她貪戀權勢,就不會第一個提出合并的想法,更不會主動來到林墨的地盤。
“所以,你的那些叔叔伯伯,他們的問題,其實很好解決。”
林墨彈了彈煙灰。
“新城建立之后,會成立一個‘市政委員會’。”
“市政委員會?”船長和白鷺都是一愣,這個詞對她們來說,太陌生了。
“你可以理解成一個顧問團。”林墨解釋道,“委員會的成員,不參與具體的軍事和行政管理,但他們擁有建議權和監督權。”
“他們的經驗,是新城寶貴的財富。城市的建設規劃,防御體系的完善,未來的發展方向,我都需要有人來給我提供參考意見。”
“你的那些叔叔伯伯,只要他們愿意,都可以成為委員會的第一批成員。”
“我會給他們提供住所,確保物資配給,以及應用的尊重。”
“他們可以安享晚年,也可以繼續為這座城市發光發熱,但他們手里的兵權,必須交出來。”
林墨的話,讓船長徹底怔住了。
她設想過很多種可能。
林墨或許會強硬地要求那些老人退休,或許會用高官厚祿收買他們,又或者干脆將他們架空。
但她唯獨沒想到,林墨會用這種方式。
成立一個市政委員會。
這既保留了老人們的尊嚴和體面,又巧妙地剝離了他們的實際權力。
給了他們一個發揮余熱的平臺,也給了他們一個臺階下。
這個安排,比她能想到的任何一種方案,都要完美。
“我代他們謝謝林先生。”
船長站起身,對著林墨深深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