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通訊的畫面，在船長說出“合并”兩個字后，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靜。

巖王的呼吸聲變得更加粗重。

蜂后鮮紅的指甲停止了敲擊，臉上的笑意斂去，只剩下純粹的審視。

燈塔院長的眼睛里，閃動著思索的光。

“我不同意。”

巖王最先開口。

“磐石據(jù)點是我?guī)е值軅円蝗荒_打下來的江山。”

“讓我?guī)е麄內(nèi)ソo人當狗？我做不到！”

“巖王，這不是當狗，是識時務。”船長的聲音依舊平靜，“我們繼續(xù)各自為政，很快就會被林先生建立的新秩序淘汰。”

“淘汰？”巖王冷笑，“他有子彈，老子也有槍！他那三百個泥腿子，能跟我磐石據(jù)點的上千號精銳比？”

“能。”

這次開口的是燈塔的院長。

他扶了扶眼鏡，用一種陳述事實的語調(diào)開口。

“巖王，你的精銳需要吃飯，需要藥品，需要彈藥補給。而這些，都掌握在林先生手里。”

“他甚至不需要動手，只要停止供應，不出三天，你的人心就會散。”

“更何況，你忘了那場金屬風暴了嗎？數(shù)量，在他面前沒有意義。”

院長的話直接把巖王剛剛?cè)计鸬幕饸鉂矞缌恕?/p>

他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無話可說。

蜂后在這時嬌笑一聲，打破了僵局。

“巖王，別那么激動嘛。船長妹妹說得對，這叫良禽擇木而棲。”

“與其被動地等著人家把我們拆散了吞掉，不如主動點，帶著自己的嫁妝嫁過去，還能給自己和手下的姐妹們，爭取一個好位置。”

她的話雖然糙，但道理很明白。

“你們……”巖王看著屏幕上其他三人的臉，一種被孤立的感覺油然而生。

“我的提議說完了。”船長沒有給他繼續(xù)爭辯的機會，“怎么選，是你們自己的事。”

“我會召開方舟內(nèi)部會議，然后向林先生遞交合并申請。”

說完，船長的畫面直接暗了下去。

“呵呵，真有魄力。”蜂后輕笑一聲，“那我也不能落后了，各位，失陪。”

她的畫面也消失了。

只剩下燈塔的院長，他看著臉色鐵青的巖王，平靜地給出了最后一擊。

“巖王，歷史告訴我們，當新的生產(chǎn)力出現(xiàn)時，舊的生產(chǎn)關系必然會被摧毀。”

“我們，就是舊的。”

通訊中斷。

磐石據(jù)點的指揮中心里，巖王猛地將面前的通訊器掃落在地。

零件和碎片飛濺得到處都是。

“欺人太甚！”

他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雄獅，來回踱步，胸膛劇烈起伏。

合并？

這和搖尾乞憐有什么區(qū)別？

他巖王混跡廢土多年，什么時候受過這種氣！

就在這時，指揮中心的門被推開，一名覺醒者走了進來。

他看著一地狼藉，又看了看暴怒中的巖王，沒有說話，只是將一個平板電腦放在了桌上。

“老大，蝎子哥把彈藥消耗數(shù)據(jù)發(fā)回來了，還有我們的人領到的新補給。”

巖王瞥了一眼屏幕。

上面清晰地羅列著，今晚的戰(zhàn)斗，他們消耗了一千多發(fā)子彈。

而在另一欄，是他們從林墨那里補充到的數(shù)量。

兩千發(fā)。

還有一百箱罐頭，五十箱藥品，以及香煙和白酒。

“另外……”覺醒者的聲音有些干澀，“蝎子哥說，現(xiàn)場兄弟們的情緒，很高。”

“他們說，跟著林先生，頓頓都能吃上肉，子彈隨便用，這日子以前想都不敢想。”

巖王的身形僵住了。

他緩緩坐回椅子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絕對的物資優(yōu)勢面前，忠誠變得一文不值。

時代，變了。

……

方舟據(jù)點，會議室。

船長坐在主位，她的面前，是方舟所有的高層。

“我不同意！”

一個獨眼的中年男人猛地一拍桌子，他是方舟的大副，也是船長的叔叔，海三德。

“方舟是我們一滴血一滴汗，從死人堆里建起來的！憑什么要我們并入別人的勢力？還是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子！”

海三德的聲音在會議室回蕩，情緒激動。

“船長，你是不是被那個小子灌了**湯？我們有戰(zhàn)士，有自己的地盤，為什么要去看別人的臉色！”

“對啊，船長，合并這件事是不是太草率了？”

“我們方舟從沒向任何人低過頭。”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他們都是跟著船長打天下的老人，對方舟有著極深的感情。

將自己的勢力拱手讓人，這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船長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地等待，直到所有聲音漸漸平息。

“都說完了嗎？”船長開口，聲音很輕。

“你說我們有戰(zhàn)士，我們的戰(zhàn)士，子彈還夠用幾天？”

海三德的臉漲得通紅，憋了半天，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船長繼續(xù)問。

“你說我們有地盤，但是沒有食物，沒有藥品，這地盤能守住多久？”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這些問題，是他們每天都在頭疼，卻又無力解決的死結(jié)。

隨著時間推移，廢墟里能找到的物資越來越少。

“我不是在出賣方舟。”船長的聲音里，聽不出太多情緒，“我是在給方舟，給你們，給下面的每一個人，找一條活路。”

“活路？”海三德冷笑，“把命運交到別人手里，那叫活路？”

就在這時，艦橋的門被推開。

一名士兵快步走進來，敬禮道：“船長，白鷺指揮官到了。”

“讓她進來。”

白鷺走進來，身上還帶著工地的風塵，臉上帶著一絲疲憊。

她向船長敬禮，然后看到了會議室里劍拔弩張的氣氛。

“白鷺，你來得正好。”海三德看到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你告訴船長，我們方舟的戰(zhàn)士是不是好樣的！我們是不是還能打！我們需不需要向一個毛頭小子低頭！”

白鷺沒有立刻回答。

她看了一眼船長，對方只是平靜地看著她，示意她實話實說。

白鷺深吸一口氣，面向眾人。

“各位，我剛從林先生的新城回來。”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就在一個小時前，林先生的子彈生產(chǎn)線，正式投產(chǎn)。”

“我親眼看著，黃澄澄的子彈從機器里不停地流出來，堆在鐵箱里。”

“分發(fā)子彈，是用鏟的！”

白鷺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那個讓她感到震撼的畫面。

“工人用鐵鏟，像鏟沙子一樣，把子彈鏟進箱子里的。”

“一鏟子下去，就是上百發(fā)。”

會議室一片死寂，只有眾人粗重的呼吸聲。

用鐵鏟鏟子彈。

這個畫面，光是想象一下，就足以擊潰他們心中最后那點可憐的驕傲。

“我還看到，林先生發(fā)布了招募衛(wèi)隊的命令。”白鷺繼續(xù)說道，“報名的人，把路都堵死了。”

“因為林先生承諾，衛(wèi)隊管飽，有肉吃，家屬也能分到房子和食物。”

白鷺的話，一下又一下，敲碎了在場所有人心中的幻想。

海三德的臉色從漲紅變成了煞白，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船長站了起來，目光掃過全場。

“都聽到了嗎？”

“時代變了。”

“我們的戰(zhàn)士，失去了彈藥，也不過是個普通人，難道要讓他們用血肉之軀去和喪尸戰(zhàn)斗嗎。”

“追隨依附我們的平民，他們渴求的，不過是每天能吃飽罷了。”

“沒有林先生的物資，我們能做到嗎。”

“看看你們手里的香煙，想想你們喝的白酒，哪樣不是林先生帶來的？”

“合并，不是投降，是登上一艘真正能航行的巨輪。固守自封，才是等死。”

“我話說完，誰贊成，誰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