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風裹著怨尸的嘶吼撞在巨骨上,陸沉舟能看見最前面那具怨尸的肋骨縫里卡著半塊碎布——那布料的青灰色,和他身上被撕扯得破爛的囚服一模一樣。它們的步伐依舊遲緩,斷骨摩擦的“咔噠”聲卻像重錘敲在他的耳膜上,每一聲都讓他的心跳快了半拍。
“冷靜……”他死死攥著那包只剩小半的腐骨粉,指腹蹭過紙包粗糙的邊緣,“系統(tǒng)獎勵不會沒用……”可系統(tǒng)介紹明明寫著“可腐蝕低階修士衣物”,剛才能傷到怨尸,或許只是運氣?
“嗬——”
最前面的怨尸突然加快了速度。它的左腿骨不知何時斷成了兩截,此刻用右腿拖著身體,枯黑的手直直抓向陸沉舟的腳踝。指甲縫里的暗紅污垢蹭過他的褲腳,留下幾道腥臭的黑痕。
陸沉舟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揚手。半包腐骨粉帶著勁風撒出去,大半落在怨尸的手背上。
“滋滋——”
白煙瞬間冒起,比剛才那次更烈。怨尸的手背像是被潑了強酸,青黑色的皮膚迅速潰爛,露出下面森白的指骨。骨頭上的紋路被腐蝕得模糊,指節(jié)處甚至“咔吧”一聲斷了。
“吼!”
怨尸發(fā)出震耳的嘶吼,踉蹌著后退,斷了的指骨掉在地上,滾出老遠。它用另一只手瘋狂拍打手背,卻只讓腐爛的皮肉掉得更快,最后整條胳膊竟從肩膀處“噗”地斷開,落在地上還抽搐了兩下。
真的有用!
陸沉舟的眼睛亮了亮,可這光亮瞬間又被恐懼壓了下去。剩下的腐骨粉只有小半把,而黑暗中,更多的幽綠眼睛正朝這邊靠近。他甚至能看見斜后方有具怨尸正彎腰撿起什么——是剛才掉在地上的斷指骨,它竟把那截骨頭塞進了嘴里,咯吱咯吱地嚼著。
不能耗下去!
他借著怨尸后退的間隙,猛地鉆出巨骨縫隙。碎石子硌得腳底生疼,斷裂的肋骨在跑動中撞得他幾乎窒息,可他不敢停。身后的嘶吼聲越來越近,有怨尸踩碎骨頭的脆響,還有腸子拖地的“啪嗒”聲,像條無形的鞭子抽在他身后。
“砰!”
后背突然撞上了什么硬東西。陸沉舟被撞得一個趔趄,回頭時卻愣住了。
是具靠在石壁上的骸骨。
這具骸骨和周圍散落的碎骨不同,它幾乎是完整的。脊椎筆直地靠著石壁,雙腿并攏,雙手交疊在胸前,姿態(tài)端正得像在站崗。骸骨的頸椎處有個整齊的切口,顯然不是被怨尸撕咬致死。更奇怪的是,它的胸骨上掛著個破舊的黑色布袋,麻繩系得很緊,布袋邊角雖已朽爛,卻沒被尸蟲啃咬過的痕跡。
陸沉舟的心跳莫名快了些。原主的記憶碎片里,似乎有過模糊的影子——小時候跟著母親去禁地,曾見過幾個穿著玄色勁裝的人守在石碑旁,母親說那是“暗衛(wèi)”,負責守護家族秘辛。
這骸骨的姿勢,不像遇難者,倒像是……守在這里的?
“咔噠。”
身后的怨尸已經(jīng)繞過了巨骨。最前面那具斷了胳膊的怨尸正用僅剩的手在地上摸索,顯然沒放棄。陸沉舟咬了咬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解開骸骨胸前的布袋繩結(jié)。
繩結(jié)已經(jīng)朽了,一碰就散。布袋里沒有金銀,只有一本巴掌大的小冊子。封面是粗糙的麻布,上面的字早已爛得看不清,可里面的紙頁卻異常堅韌,泛著暗黃色,用某種暗紅色的汁液寫著字,筆畫間帶著淡淡的腥氣。
陸沉舟翻開第一頁,指尖剛觸到紙頁,就瞥見封皮內(nèi)側(cè)用極小的字寫著:【陸家暗衛(wèi)手札】。
他的呼吸頓了頓,快速往下看。
“祖陵九鎖陣,外人皆以為是鎮(zhèn)魔邪陣,實則為護陵陣。先主設(shè)此陣,以九座殿宇為鎖,萬魔殿為主鎖,陣眼在萬魔殿主柱……”
后面的字跡被大片暗紅色的污漬糊住了,像是干涸的血,只能隱約看見“玉佩”“血脈”“守陵人”幾個零散的字。
陸沉舟的腦子“嗡”地一聲。
護陵陣?
二叔說祖陵是“禁地”,藏著家族禁忌;天道宗說這里是“鎮(zhèn)壓魔孽之地”,扔他進來是“清理異類”。可這暗衛(wèi)手札卻說,祖陵的陣法根本不是用來鎮(zhèn)壓的,而是用來守護的?
那他們?yōu)槭裁匆_他?母親的死,玉佩的秘密,難道都和這“護陵陣”有關(guān)?
“咔噠。”
骨頭摩擦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比剛才更近。
陸沉舟猛地回頭,心臟差點從嗓子眼里跳出來。剛才被腐骨粉傷到的兩具怨尸已經(jīng)追了上來,斷胳膊的那具正用僅剩的手撐著地面爬行,而它身后跟著三四具新的怨尸。這些怨尸的眼睛不再亂掃,而是死死盯著他手里的小冊子,幽綠的光里竟透出一絲……貪婪?
這些怪物,能感知到這手札?
陸沉舟來不及細想,把小冊子往懷里一塞,轉(zhuǎn)身繼續(xù)跑。手札的紙頁很薄,卻帶著奇異的重量,貼在胸口時,竟和那半塊玉佩一樣,微微發(fā)燙。
前面的黑暗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道輪廓。是石門!
陸沉舟的眼睛亮了。他拼盡全力沖過去,近了才看清,石門高約三丈,門楣上刻著三個扭曲的大字——“萬魔殿”。字跡是暗紅色像是用血澆鑄的,門縫里透出微弱的青光,比石門縫隙的血光更冷。
他伸出手,用力推石門。
“紋絲不動。”
石門像焊死在了石壁里,別說推開,連晃都沒晃一下。陸沉舟急得用肩膀去撞,“砰”的一聲,肩膀的骨頭像是要裂開,石門依舊毫無反應(yīng)。
身后的嘶吼聲越來越近。他能聞到怨尸身上的腥臭味了,混合著腐爛的甜膩,幾乎要鉆進他的腦子里。陸沉舟回頭,看見斷胳膊的怨尸已經(jīng)爬到了他身后五米處,它的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腐爛的臉幾乎貼到了地面,卻依舊朝著他的方向爬行。而它身后的怨尸已經(jīng)站了起來,最前面的那具甚至伸出了手,枯黑的指尖離他的后背只剩不到一米。
“怎么辦……”陸沉舟的手心全是汗,指甲深深嵌進掌心。他看著石門上的刻痕,突然想起手札里的話——“九鎖陣,陣眼在萬魔殿主柱……”
主柱在殿內(nèi),要進去才能找到陣眼。可這門怎么開?
他的手在石門上瘋狂摸索,指尖掃過粗糙的石面,突然觸到一個凹陷的印記。那印記約莫手掌大小,邊緣刻著細密的紋路,形狀竟像一只攤開的手掌。
是機關(guān)?
陸沉舟猶豫了一下,將自己的手掌按了上去。
掌紋貼合的瞬間,石門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嗬!”
身后的怨尸嘶吼著,指尖已經(jīng)碰到了他的衣角。布料被指甲勾住,發(fā)出“嗤啦”的撕裂聲。陸沉舟甚至能感覺到那指尖的冰冷,像塊萬年寒冰貼在了皮膚上。
沒時間了!
他猛地想起母親的玉佩,想起系統(tǒng)綁定前,玉佩吸收他的血后發(fā)出的白光。還有手札上模糊的“血脈”二字……
難道需要用血?
陸沉舟咬了咬牙,抬起右手,狠狠咬破中指。血珠立刻涌了出來,帶著溫熱的腥氣。他抬手將血滴在石門的手掌印記上。
一滴,兩滴……
血珠順著印記的紋路往下淌,滲入石縫里。就在第三滴血落下的瞬間——
“嗡——”
石門突然發(fā)出震耳的嗡鳴。整面石壁都在顫抖,碎石子從頭頂?shù)粝聛恚以诩绨蛏仙邸j懗林劭匆娛终朴∮浱幜疗鸺t光,紅光順著石門上的刻痕蔓延,瞬間織成一張細密的血網(wǎng)。
“轟隆——”
石門緩緩向內(nèi)打開,露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縫隙后是更深的黑暗,只有隱約的青光在閃爍,還帶著一股淡淡的檀香,與外面的腐臭截然不同。
陸沉舟想也沒想,側(cè)身鉆了進去。
他轉(zhuǎn)身想關(guān)門,卻發(fā)現(xiàn)門后光禿禿的,根本沒有把手。石門在他身后緩緩閉合,縫隙越來越小,最后“咔”地一聲鎖死,將怨尸的嘶吼和腥臭味徹底隔絕在外。
萬魔殿里一片死寂。
陸沉舟靠在冰冷的石門上,大口喘著氣。胸口的手札和玉佩還在發(fā)燙,彼此的溫度似乎在呼應(yīng)。他緩了好一會兒,才借著門縫透進來的最后一絲光,看清了殿內(nèi)的景象。
這是個極大的殿宇,穹頂高得看不見頂,四壁鑲嵌著發(fā)光的青色石頭,將殿內(nèi)照得一片幽明。殿中央整齊地排列著數(shù)十具石棺,每具石棺都有一人高,棺身刻滿了和石門上相似的符文,符文在青光下緩緩流轉(zhuǎn),像是活的。
石棺前都立著塊石碑,上面刻著名字。陸沉舟瞇起眼,看清了最近那具石棺前的碑字——“陸驚鴻”。
這個名字像道閃電劈進他的腦海。原主的記憶里,這是陸家百年前的先祖,傳聞中是位修為通天的大能,死后葬在祖陵最深處。可祖陵不是禁地嗎?怎么會有如此規(guī)整的墓室?
他往前走了兩步,腳下踢到了什么東西。低頭一看,是個青銅燈臺,燈臺里的燈油早已干涸,燈芯卻還是完好的。
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一陣寒意。
不是來自石壁,也不是來自石棺,而是來自……背后。
陸沉舟猛地回頭。
身后空無一人,只有冰冷的石門。可那被注視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像是有雙眼睛,正從殿宇的某個角落,靜靜地盯著他。
他握緊了懷里的手札,指尖觸到紙頁上模糊的“守陵人”三個字。心臟緩緩沉了下去。
這萬魔殿里,除了這些石棺,還有別的東西。
而此時,殿中央最前方的那具石棺,棺身的符文突然亮了起來。不是之前的緩慢流轉(zhuǎn),而是劇烈地閃爍,紅光透過石縫滲出來,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咔……咔噠……”
石棺蓋,似乎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