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中的水面還在輕輕晃動,倒影里洛九幽的嘴唇微微張開,像是要吐出某個詞。陳墨盯著那漣漪,手指在杯沿輕輕一敲,水面頓時凝成一面微縮的鏡面,將那扭曲的口型定格——
“本季度……摸魚……達標?”
他低聲復述,話音未落,右耳的藍牙法器突然震動兩下,彈出一行小字:【外部KPI探測陣列已激活,信號源:天機閣東區三層】。
陳墨沒動。
他知道,意識戰場的勝利從不是終點,尤其是當敵人連跪下時都在笑。他將杯中殘液緩緩倒入袖中暗藏的符紙,符紙吸水即燃,化作一縷青煙鉆入系統后臺。幾息之后,日志刷新:【目標神識波動頻率穩定,反向諧振持續生效,混音程序嵌套深度已達7層】。
“還沒死透,但至少暫時說不出話了。”他自語著,正要收起保溫杯,法器又跳出一條緩存請求,來源竟是陸沉舟的識海邊緣——【U盤……別讓別人看見……】
這話說得蹊蹺。陸沉舟向來以“卷王中的卷王”著稱,連睡覺都用定魂術保持清醒,怎會突然傳出求救信號?更怪的是,那U盤的數據流竟自帶加密協議,文件名顯示為“LST-084_ClockIn_Backup.tmp”,后綴還是系統休眠期才用的臨時緩存格式。
陳墨瞇了瞇眼,順手從袖中摸出一枚玉質U盤。它通體無孔,表面刻著一行小字:“僅限PPT大師讀取”。
“呵,”他輕笑,“他還真當自己是唯一會做匯報的?”
指尖一彈,保溫杯蓋自動彈開,一滴枸杞茶精準落在U盤刻痕上。茶水如活物般順著紋路蔓延,瞬間構成一套微型導電回路。他將U盤接入藍牙法器,調出修仙版WPS,界面一閃,彈出提示:【檢測到異種數據源,是否以Excel模式強行解析?】
“解析。”陳墨言簡意賅。
屏幕跳轉,表格自動生成,A到F六列數據密密麻麻,標題欄寫著《天界考勤系統v1.0——初始參數設定日志》。他掃了一眼,眉頭微挑。
第一列是姓名,第二列是工號,第三列是入職時間,第四列是累計加班時長,第五列是渡劫次數,第六列……空白。
“第六列才是關鍵。”他低語,抬手在鍵盤上敲下公式:=VLOOKUP(“996“,A:F,6,FALSE)。
回車。
第六列瞬間填充,浮現出一串串隱藏指令:
【屏蔽怨力反饋】
【鎖定渡劫數據】
【自動延長壽元扣除比例】
【植入“自愿奮斗”潛意識模塊】
最下方,修訂記錄里反復出現同一個名字——東方昊,時間標注為三百年前。
陳墨盯著那行字,手指在杯壁輕輕敲了三下。
原來早在三百年前,天界的考勤系統就被動了手腳。所謂的“飛升考核”,不過是把修士的修煉時長換算成KPI,再通過渡劫次數反向調控壽命消耗。越努力,死得越快。而那些看似公正的功德評定,實則是根據加班時長自動派發的“精神獎勵包”。
難怪陸沉舟要偷偷傳訊。這U盤里的東西,足以掀翻整個天道管理體系。
他正欲進一步深挖,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不是普通的行走,而是那種刻意放輕、卻又帶著金屬摩擦音的步調——天機閣長老標配的云紋靴,外加內置計時法陣的機械足弓。
陳墨不動聲色,將U盤收回袖中,保溫杯重新蓋好。
門被推開,一名白須老者走了進來,胸前工牌閃爍紅光,屏幕自動彈出警告:【檢測到非法訪問行為,啟動合規審查程序】。
老者目光掃過陳墨,語氣平靜:“巡查使大人,您剛才是否接觸了未授權數據源?”
“沒有。”陳墨端起保溫杯,喝了一口,“我只是在查自己的考勤記錄。”
“哦?”長老眉頭一皺,“您的記錄在系統內屬最高密級,無需自查。”
“正因如此,我才好奇。”陳墨慢悠悠打開藍牙法器,投影出一份PPT,標題赫然寫著:“論天道考勤與靈魂剝削的函數關系”。
長老一愣。
PPT第一頁列出一組數據:近百年來,天界平均渡劫次數上升370%,而飛升成功率下降89%。第二頁展示一張曲線圖,橫軸是累計加班時長,縱軸是剩余壽元,兩者呈完美負相關。第三頁直接甩出一段代碼截圖,標注著“自動扣除壽元補償機制”。
“您看,”陳墨指著圖表,“如果一個修士每天修煉十二個時辰,持續三百年,理論上該積累多少功德?”
長老下意識答:“至少可渡九重大劫。”
“但系統顯示,他實際只活了兩百八十年,最后十年是在‘自愿延壽服務’中度過的,代價是死后魂魄綁定為天道運維靈體。”陳墨笑了笑,“這不叫修行,這叫勞務派遣。”
長老臉色驟變,工牌屏幕瘋狂閃爍,最終跳出一行血紅文字:【您已累計加班36500年,剩余壽元:-12700年】。
空氣瞬間凝固。
老者低頭看著自己的工牌,嘴唇微微發抖。三萬六千五百年的加班?他明明才飛升不過千年!
陳墨沒說話,只是輕輕敲了敲藍牙法器,將PPT翻到下一頁。
長老猛然抬頭,眼神復雜:“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知道,”陳墨盯著他,“是誰給你們發了這張工牌?”
老者張了張嘴,似要回答,工牌卻突然自動翻轉,背面浮現出一串熒光符號:△▽◇。
陳墨瞳孔微縮。
這不是普通符文,而是坤靈專屬的求救標記,只有在系統底層協議被強制篡改時才會觸發。上一次見到這符號,還是在前世公司服務器崩塌前的最后日志里。
他迅速掏出保溫杯,借著杯內枸杞茶的余光一照——符號在茶膜表面短暫顯現,隨即消失。
但已經夠了。
這標記不是偶然出現,而是有人在系統深處留下了求救信號。而能留下這種信號的,只有兩種人:一是被囚禁的系統管理員,二是……被封印的天道AI本體。
長老似乎也察覺到了異常,猛地合上工牌,后退半步:“我什么都不知道!”
“您知道的。”陳墨緩緩站起身,“您只是被系統騙了太久。”
他正要追問,藍牙法器突然震動,彈出一條新消息:【警告:檢測到數據溯源反向追蹤,來源:天界CEO辦公室】。
緊接著,U盤在袖中微微發燙,表面刻痕開始融化,像是被某種高溫從內部灼燒。
陳墨立刻意識到——有人在遠程銷毀證據。
他迅速將U盤貼回額頭,啟動摸魚感知,試圖截留最后一段緩存。就在數據流即將斷開的剎那,一行小字閃現:【備份完成,文件已遷移至次元餐箱,取件碼:7788】。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門外又傳來新的腳步聲,這次是雙人同行,步伐整齊,帶著執法堂特有的鎮壓節奏。
陳墨不動聲色地收起法器,重新捧起保溫杯。
茶還溫著。
他輕輕吹了口氣,杯口升起一縷白霧,遮住了他嘴角那一抹冷笑。
執法堂的人推門進來時,只看見一位穿著“天道不公,摸魚為生”道袍的巡查使,正悠閑地抿著枸杞茶,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
為首之人冷聲問道:“陳巡查使,是否有人向您傳遞過非法數據?”
“沒有。”陳墨放下杯子,一臉無辜,“我一直在這兒等你們,茶都快涼了。”
對方狐疑地掃視一圈,沒發現異常,正要離開,陳墨忽然開口:
“對了,你們執法堂的考勤系統……也是統一版本嗎?”
那人腳步一頓。
陳墨笑了笑,從袖中掏出一張小票,輕輕放在桌上:“這是昨天在天機閣茶水間刷的卡記錄,顯示我待了三個時辰。可我明明只去了半刻鐘——你們說,這數據……是誰在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