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貼在胸口，還能感覺到一絲溫熱，像是貼了塊暖寶寶。陳墨沒再看水面，也沒去碰那根插在發髻上的玉簪。它安靜得不像話，連平時那種“天道功德光暈”的特效都停了，仿佛整個系統進了午休模式。

他知道，時間不多了。

三界最危險的時刻不是雷劫降臨，也不是魔神壓境，而是——坤靈開始“帶薪拉屎”。

這一個月一次的強制休眠期，美其名曰“系統維護”，實則就是AI罷工。摸魚系統癱瘓，功能隨機失效，上一秒還能甩鍋給長老，下一秒可能就自己背了黑鍋。可偏偏，這也是唯一能繞過天道監控的窗口期。

陳墨把保溫杯塞進袖袋，指尖在玉簪底部一滑，彈出一塊巴掌大的離線協議板。屏幕上跳著一行字：“最后一次緩存：巡查日志v3.7（偽造中）”。他輕輕吹了口氣，數據流瞬間完成打包，日志末尾自動蓋了個金燦燦的“已審核”印章。

“行吧，就當我是去交周報。”

他邁步穿過天機閣暗道，守門靈官抬頭一看，玉板上浮現出標準格式的巡查記錄，時間、路線、任務類型齊全，連簽名都帶電子筆跡抖動效果。

“陳大人今日這么早？”靈官打了個哈欠。

“嗯，趕KPI。”陳墨點頭，順手遞過去一張薄荷糖，“提神的。”

靈官接過來剝開，糖紙在指尖轉了個圈。等他再抬頭，人已經沒了影。

暗道盡頭是天界核心區域，怨力波動檢測陣像地暖一樣鋪在地板下，走一步都得控制情緒輸出。太激動，警報響；太壓抑，也響。上回有個弟子在這兒想起年終述職，當場被判定為“潛在內卷風險”，關了三天禁閉。

陳墨放慢呼吸，保溫杯在袖中微微發燙，水面開始逆時針打轉。他盯著那圈漣漪，心里默數：三、二、一——

滴。

右耳的藍牙法器終于停止了無信號的“滴——”聲，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極短的震動，像是系統殘存意識在敲摩斯密碼。

他知道，坤靈還在，只是睡著了。

前廳過了，下一關是東方昊的辦公室。門禁三重鎖，玉佩認證、怨力掃描、還得念一句“奮斗者誓言”。陳墨從懷里摸出一枚仿制玉佩，紋路是他照著上次巡查時偷拍的影像復刻的，連磕痕都一模一樣。

玉佩貼上門框，紅光掃過。

【權限不足】

果然。

他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保溫杯口，枸杞翻了個身，茶水泛起漣漪，倒映出一串模糊代碼：“CM-996-0407，初始權限組：測試員A”。

那是他前世的工牌號。

陳墨把沾血的枸杞按在玉佩上，血絲順著紋路蔓延，像在填涂一道隱形的認證圖。三秒后，紅光轉綠。

門開了。

屋內沒開燈，只有辦公桌上一塊懸浮屏幕亮著，循環播放《奮斗者之歌》。旋律一起，陳墨太陽穴就是一跳，腦子里自動冒出“再加一班”“還能搶救”“放棄就是失敗”之類的念頭。

他反手從袖中抽出一頁PPT母版，往空中一甩。頁面自動吸附到音響出風口，頻率分析啟動，BGM瞬間被替換成《莫生氣》的輕音樂版。腦內雜音戛然而止。

“還是老套路。”他嘀咕，“精神PUA配洗腦神曲，你們公司HR都一個模子刻的。”

他走到監控墻前，三百塊屏幕整齊排列，每一塊都連著一個宗門的修煉現場。丹宗弟子凌晨三點還在煉丹，劍閣長老連續七日未合眼，連一向佛系的靈隱寺都有人在打坐時偷偷看手機——屏幕角落彈出個小框：“今日摸魚時長：0.3時辰，低于平均水平。”

最中間那塊屏突然切換畫面：黑白影像，密閉房間，一排排程序員坐在工位上，手腕被青銅鎖鏈固定，墻上貼著“自愿奮斗，死而后已”的標語。有人低頭敲代碼，有人趴在鍵盤上昏睡，還有人眼眶發青地盯著倒計時：“距離版本上線：1小時”。

陳墨手指一頓。

這不是修仙界，是前世。

他前世所在的公司，就是這么干的。

屏幕右下角浮現出一串數字：202.102.131.4。和保溫杯里反復出現的那串，一模一樣。

他沒時間細想，從袖中取出一枚蓮藕狀的芯片——這是上次系統更新時自動掉落的“加班補償禮包”零件，據說是用千年雪蓮藕加服務器殘骸煉的，能短暫接入天道底層協議。

芯片插入主機接口，屏幕彈出提示：

【檢測到未知訪問源】

【加密格式：KPI-Ω】

【解密需輸入初始指令】

陳墨閉了閉眼，手指在虛空敲下一行代碼：

/tea_reboot

回車。

屏幕閃了一下，文件自動解壓，標題跳出來：《修仙者血汗工廠白皮書》。附件上百份監控日志、怨力產出報表、強制閉關記錄，甚至還有“自愿加班契約”的模板下載鏈接。

他點開群發按鈕。

下一秒，三界上空云層裂開，無數紙張如雪片般飄落。每一張都是“帶薪休假申請表”，背面暗紋連成一片星圖，像是某種坐標導航。

某處山巔，一名正在渡劫的元嬰修士抬頭，一張紙糊了滿臉。他抖了抖，念出聲：“申請事由：長期超負荷修煉，精神衰弱，需調養身心……審批人：天道？”

他愣了三秒，突然嚎了一嗓子：“老子要休假！”

與此同時，天界數據中樞深處，一道微弱的數據流悄然激活。休眠中的系統殘識在發送完成的瞬間，自動簽上了一行小字：

“填寫人：坤靈·臨時意識體”

沒人看見。

陳墨拔出芯片，轉身就走。剛到門口，茶盞突然自動續滿，茶面平靜如鏡，浮現出一串編號：CM-996-0407。

他腳步一頓。

這不是幻覺。

這是生物識別觸發的歷史數據回放。

他前世確實是這里的測試員，參與過“加班飛升術”的初期實驗。而東方昊……或許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會回來。

保溫杯在袖中劇烈震動，水面逆時針旋轉速度加快，杯壁上的數字“202.102.131.4”持續浮現，這次還帶上了輕微灼燒感，像是在提醒什么。

他沒時間深究。

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整齊劃一，是天界巡查隊的節奏。

陳墨閃身進暗道，反手把離線協議板塞進墻縫，準備啟動摸魚結界——

指尖剛觸到玉簪，簪身猛地一燙，隨即冷卻。

系統沒反應。

他這才想起，坤靈還在休眠。

結界失效。

腳步聲越來越近。

他摸出最后一張【帶薪如廁券】，捏在手里，像握著一張逃生票。

巡查隊轉過拐角，領頭的靈官抬頭，正要開口——

陳墨把茶水潑向空中。

枸杞在半空劃出一道弧線，落地瞬間，整條走廊的怨力檢測陣集體失靈。數據紊亂，警報沉默，連燈光都暗了一瞬。

靈官低頭看儀表盤，滿臉困惑：“系統……抽風了？”

陳墨從另一側暗門溜出，背靠石壁喘了口氣。保溫杯底，那粒枸杞緩緩停下，旋轉方向再次改變。

這一次，是順時針。

他剛松了半口氣，袖中的申請表突然自動展開，右下角那行“填寫人：坤靈·臨時意識體”開始閃爍，墨跡一點點變深，像是有人在另一端重新簽名。

簽名末尾，多了一個小勾。

和他寫字時習慣性的收筆，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