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底的刻痕又燙了一下，像被誰隔著時空按了電熨斗。陳墨沒動，只是把藍牙法器從右耳摘下來，對著陽光晃了晃——信號條紋正以不規則頻率跳動，像是有人在用摩斯密碼敲他腦殼。

他順手把法器插回耳朵，指尖在虛空中一劃，調出“三界釘釘”的后臺日志。上一秒還在播放《摸魚修煉手冊》第七式的教學視頻，下一秒畫面卡頓，彈出一行提示：【系統檢測到高危合規風險，建議啟動天道仲裁協議】。

“來得正好。”陳墨輕笑，將保溫杯往地上一墩，杯底那道“零加班聯盟”的刻痕直接嵌進焦黑的地縫里，像是插進了一個隱形U盤接口。

數據流順著茶漬蔓延，KL-1314記憶鏈被一鍵導入。系統嗡鳴兩聲，自動生成一份紅頭文件：《關于墮仙集團三百六十名加班傀儡勞動合規性的緊急審查令》，落款蓋著一朵機械蓮花印。

他順手群發。

通知標題很樸素：《關于您自愿簽署996契約的合規問詢》。

發送成功的瞬間，藍牙法器發出一聲從未聽過的雜音——像是老式打印機卡紙前的抽搐。一串亂碼在界面邊緣閃了半秒，隨即消失。

沒人注意。

除了遠處監控陣列里，墨青璇正盯著飛劍傳回的畫面，眉頭微皺。

……

墮仙前線大陣，三百六十具青銅鎖鏈齊齊震顫。每具傀儡腰間的工牌同時亮起，彈出對話框：【您已被列入“天道招聘面試”候選名單，請于一個時辰內抵達原996永劫領域廢墟報到。逾期未到，視為自動放棄飛升資格。】

“荒謬！”一名執事怒吼，抬手就要捏碎工牌。

可那工牌紋絲不動，反而跳出第二條提示：【檢測到抗拒行為，已同步記錄至年度KPI考核檔案】。

他僵住。

另一名傀儡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這雙手曾揮動過千次法訣，屠戮過七十二洞天，如今卻在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工牌上那串“累計加班時長：36,721年”突然開始倒計時。

“他們……不是在打仗。”有人喃喃，“是在搞績效審計。”

洛九幽站在高臺之上，看著滿陣騷動，嘴角微揚：“陳墨，你想用一場面試審判我？”

空中傳來回應，帶著點開會前調試麥克風的懶散：“不是審判，是招聘。你們墮仙集團不是一直缺人嗎？正好，我給你們安排個崗位——反內卷勸導員，包吃包住，五險一金，還能帶薪渡劫。”

“你瘋了。”

“我沒瘋，我只是把你們的規則拿過來用。”陳墨坐在一張憑空出現的會議桌后，桌上擺著三臺懸浮投影儀，“你說奮斗即正義？好啊，咱們就按你們的正義來。”

他一點桌面，投影亮起。

陸沉舟身穿正裝道袍，手持紅筆，端坐主考席，身后大屏寫著：【天道招聘·墮仙專場面試會】。

“本次面試由卷王天團首席長老陸沉舟擔任主考官。”陳墨宣布，“評分標準完全依據《奮斗者精神評估體系v3.0》，由東方昊辦公室親自認證。”

臺下修士哄笑。

陸沉舟清了清嗓子，翻開第一份材料——正是洛九幽每月準時發送的《自愿加班倡議書》。

他提筆就寫：“案例不足，重做！”

紅字飄在空中，像一道判決。

……

東方昊的辦公室內，甘特圖猛地一抖。

他盯著屏幕，手指輕點，注入一段新代碼：《論奮斗者精神的永恒價值》。

下一秒，面試現場的考題自動刷新。

第一題：請論述“自愿奮斗”如何體現修士道心堅定。

第二題：列舉三位因長期加班而成功飛升的典范人物。

第三題：若天道允許雙休，您將如何保證團隊戰斗力不下降？

陸沉舟皺眉：“這題……有點眼熟。”

陳墨卻笑了。

他打開PPT，標題頁寫著：《三界勞動者精神狀態白皮書》。

翻到第一頁，圖表清晰：

【問題：您是否自愿加班？】

【是：0.2%】

【否：99.8%】

“數據來源？”陸沉舟問。

“上一場購物節的彈幕投票。”陳墨說著，切到下一頁。

畫面一變，是一段模糊但可辨認的監控錄像——前世公司會議室，洛九幽的元嬰體前身正站在主管面前，對方手里拿著一份協議，語氣不容拒絕：“不簽奮斗書，項目組晉升名單就沒你。”

PPT自動標注紅框，跳出文字：非自愿勞動，違反天道第13條——不得以飛升為誘餌實施精神脅迫。

全場寂靜。

陸沉舟盯著那畫面，紅筆懸在半空，遲遲沒落。

他忽然想起什么，低頭在《自愿加班倡議書》上又添了一句批注：“邏輯閉環缺失，建議補充真實案例。”

這句批注，被現場三百六十個監控法器同步記錄。

……

“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洛九幽冷冷開口，“規則，從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你們贏了一場促銷，就想定義天道？”

“我不是要定義天道。”陳墨站起身，把保溫杯拎到桌前，“我是要你們背一遍天道。”

他啟動【摸魚結界】，面試現場的時間流速悄然變慢。外界看去，眾人動作遲緩，仿佛陷入泥沼；而陳墨已在系統后臺調出《勞動法》全文，生成“天道合規測試題”。

第一題自動推送至洛九幽的工牌：

【根據三界通識，連續加班超過36500年是否構成非法奴役？】

【請背誦相關法條。】

系統提示音響起，冰冷而堅定。

洛九幽冷笑：“荒唐。”

可他的嘴唇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法條如同烙印般從記憶深處浮現，強行擠出喉嚨：

“……修士享有基本休息權……任何強迫性長期勞役……視為非法奴役……違者……剝奪飛升資格……”

每一個字，都像在割他的魂。

話音落下的瞬間，陳墨手中的保溫杯突然滲出一滴枸杞茶。

那滴茶水落地，未散，反而凝成一朵微型蓮花印記，靜靜浮在焦土之上，蓮心微光閃爍，像是某種信號正在重啟。

陸沉舟看見了，沒說話，只是把紅筆輕輕放在桌上。

遠處，墨青璇的飛劍正悄然轉向，劍尖對準那朵印記，開始自動解析頻率。

陳墨摘下藍牙法器，對著空氣問：“坤靈，你還記得這個密碼嗎？”

法器沒響。

但他知道，有人聽見了。

因為那朵蓮花，輕輕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