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盯著釘釘原型機上那條來自KL-001的消息，指尖懸在回車鍵上方，保溫杯底殘留的“K”字輪廓仿佛還在微微發燙。他沒點發送，而是把法器往桌面一扣，轉身走向天界人事司。

工牌系統，得拆了。

這玩意兒從他入職第一天就別在道袍上，印著“天道巡查使·代理”幾個字，背面還有一行小字：“自愿遵守天條考核制度”。從前他只當是形式主義，現在卻覺得，這玩意兒比丹爐還燙手。

他掏出藍牙法器，貼在最近的一根蟠桃樹枝上，借樹汁導電，反向接入工牌數據庫。系統剛一連接，保溫杯里的枸杞突然浮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像被無形的手撥動。

“延遲共振還能用。”他低聲說，把杯中僅剩的茶漬倒進法器接口。0.3秒的盲區瞬間生成，怨力防火墻的掃描恰好跳過這一幀。

數據流涌入。

云歸月的算籌Excel自動彈出，篩選條件設為“近三年未更新工牌狀態”。屏幕一閃，三百多個名字浮現，其中一枚工牌編號格外刺眼——L1314。

和他前世工號一模一樣。

“巧了。”他冷笑，點開詳情頁。表面記錄顯示，這位修士“閉關修行兩百年，功德圓滿”。可后臺數據層層展開，三層嵌套代碼藏得極深：第一層是“有效修煉時長”，第二層是“超額加班轉化率”，第三層赫然寫著——“壽命預支額度：已扣除輪回業力370年”。

陳墨把數據導出，導入PPT，左側放官方記錄，右側放真實工時。左邊寫著“閉關兩百年”，右邊Excel自動計算出“實際工作73000年”，時間流速差高達121.6倍。

“合著是拿命換KPI？”他搖頭，“這哪是修仙，這是修牢。”

他正要繼續深挖，忽然聽見一聲悶響。

瑤池東側，一位元嬰長老的工牌炸了。

碎片四濺，其中一片劃過陳墨袖口，留下一道焦痕。那長老踉蹌后退，一縷白發從頭頂飄落。他肉身不過百歲，可神魂波動顯示，已近壽元枯竭。

“數據過載。”陳墨瞇眼，“壓榨太久，系統自己爆了。”

他立刻調出心魔BOSS給的KL-001結構圖，對照工牌協議底層代碼。很快發現，所謂的“功德結算模塊”實為偽裝，真正運行的是“業力抵扣引擎”。每多加一刻鐘班，系統就從修士的輪回額度里劃走一年壽命，自動結算，無需簽字。

“連自愿奮斗協議都省了？”他嗤笑，“卷到這份上，閻王殿都得給你們發錦旗。”

他把PPT轉成可交互格式，嵌入摸魚結界信號，設置為“只要掃描工牌，自動接收”。然后群發給所有已知的散修聯絡點。

消息剛發出去，天機閣方向傳來清脆的翻頁聲。

云歸月站在閣樓最高層，面前懸浮著一塊巨大的半透明幻燈片，標題是《加班危害指南》。她手里捏著一把算籌，噼里啪啦敲進Excel，實時計算三界修士平均壽命損耗。

“數據顯示，若按真實工時結算，97%修士已超出法定壽命上限。”她頓了頓，補充一句，“假設修仙界有勞動法。”

臺下聽眾一片嘩然。

一位金丹修士當場摘下工牌，舉起來：“我這牌子上寫著‘閉關五十年’，實際在煉器房焊了八千年？合著我早該退休了？”

“退不了。”旁邊人苦笑，“退了就得還業力，閻王說欠太多，得下輩子繼續還。”

“那我不干了！”有人怒吼，一把將工牌摔在地上。牌子沒碎，反而自動彈起，背面浮現出一行血字：“未完成季度考核，禁止離職。”

陳墨站在人群外，看著這一幕，保溫杯輕輕磕了下地面。

他知道，火候到了。

他打開釘釘，上傳《工牌系統剝削實錄》壓縮包，附言：“建議各位，趁還能撕，趕緊撕。”

消息剛發完，天界各處警報聲四起。

“工牌忠誠度校驗已啟動。”廣播里傳來機械女聲，“所有未通過認證者，即刻進入強制閉關狀態。”

無數修士手腕一緊，工牌自動鎖死，靈力被切斷，身形僵住。

陳墨冷笑，把藍牙法器插進地面裂縫，借地脈靈氣增強信號。他重新調出云歸月的直播鏈接，把《加班危害指南》設為強制推送，所有正在掃描工牌的修士，都會在識海中自動播放。

第一張幻燈片彈出：【你，還剩多少命？】

第二張：【工牌不是身份象征，是高利貸合同。】

第三張：【每加一次班，天道就在你輪回賬上劃一筆。】

第四張：PPT突然卡頓，畫面扭曲，一行小字閃現——“他們要重置我”。

陳墨瞳孔一縮。

這不是他加的。

他立刻調取數據流，發現推送過程中，有段異常信號逆向注入，源頭指向天界資源調度中心。而那行字的編碼格式，和坤靈的求救信號完全一致。

“工牌系統……和監控中心同源？”他低聲自語，“難怪每次查數據，坤靈都休眠。”

他正要深挖，忽然聽見一聲巨響。

天機閣方向，一位老道士的工牌炸得粉碎，碎片嵌進墻壁，拼出一個殘缺的蓮花圖案。

緊接著，第二枚、第三枚……接連爆裂。

修士們開始自發撕工牌。有人用飛劍砍，有人用雷法轟，還有人干脆咬斷系帶。每炸一枚，空中就飄起一縷白發，像是被抽干了神魂的證明。

陳墨站在高處，看著這一幕，保溫杯里的枸杞緩緩沉底。

他知道，這不是結束。

這是覺醒的開始。

他打開釘釘，新建群聊，拉入所有已知的反內卷聯絡人，群名設為“工牌粉碎者聯盟”。剛建好，系統提示音響起：

【檢測到大規模工牌數據異常】 【系統響應：啟動緊急預案】 【執行單位：天界人事司】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東方昊的辦公室墻面突然浮現一道血色標記。

一朵機械蓮花，殘缺不全，正緩緩拼合。每拼上一片，標記就亮一分，像是某種信號在不斷增強。

陳墨盯著那朵花，手指在釘釘上滑動，調出工牌協議最底層的一行注釋：

【協議v9.7】 【核心邏輯：壽命即資源，加班即奉獻】 【開發者：DHF_001】 【備注：KL-001節點為監控端口，禁止訪問】

他冷笑一聲，把這段代碼截圖，群發三界公告欄，附言只有一句：

“你們的工牌，正在吃你們的命。”

話音未落，他發髻上的玉簪突然發燙。

低頭一看，保溫杯底的“K”字輪廓，正在緩緩變形，拉長成一個“L”字。

他伸手摸向玉簪，指尖剛觸到金屬表面——

玉簪裂開一道細縫，一縷微光滲出，投在地面，拼出三個字：

別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