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溫杯底那粒枸杞還在轉，轉得不緊不慢，像在數秒。

陳墨沒看它，也沒再碰那朵懸浮的機械蓮花。他只是把藍牙法器往耳朵里塞了塞，低聲說：“審計模式，啟動。”

玉簪花瓣微微一顫，投影界面自動跳轉，一行行數據如瀑布般滾落。這是“三界釘釘”原型機接入KL-001核心后殘留的日志緩存，雖無法直通本體數據區，但斷片式的記錄仍像拼圖邊緣，透出些不該存在的縫隙。

“飛升通道日志，調取最近千年通行記錄。”陳墨語氣平淡，仿佛在催促一份遲到的周報。

【合規通過率：97.3%】

【實際渡劫成功率：3.1%】

【數據匹配度：已校驗】

系統彈出的報表整齊得令人不適，尤其是那兩個數字，一個高得離譜，一個低得詭異。

“匹配個鬼。”陳墨冷笑，手指一劃，將“合規通過率”字段拖進“異常行為分析”模塊。系統立刻生成對比圖——每當“合規通過率”飆升，天界某處維度能量波動就會同步上升，頻率穩定，節奏規律，像某種生產線在運轉。

他盯著那條波形線看了三秒，忽然開口：“把‘飛升’換個說法，改成‘員工派遣’。”

系統頓了半拍，重新渲染。

【派遣完成率：97.3%】

【目標維度：未知（代號：血汗工廠）】

【派遣方式：功德審核后靈力剝離，原神識轉入加班陣列】

陳墨吹了聲口哨：“好家伙，飛升變勞務派遣？天界HR這么會玩？”

他正要深入追蹤數據流向，玉簪突然輕微震顫，花瓣邊緣泛起一層灰霧，像是信號被干擾。系統彈出提示：【外部重置指令倒計時：70小時12分41秒】。

“還有七十小時？”陳墨摸了摸發燙的玉簪接口，“看來有人急著關機。”

他沒慌，反而從懷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是上次用剩的【甩鍋符】，背面還寫著“此符僅限推責使用，違者天打雷劈”。

“現在不是推責，是審計。”他嘀咕著，把符紙貼在玉簪根部，輸入指令：“以天道巡查使名義，發起飛升通道全流程溯源審計，責任歸屬：天界CEO辦公室。”

符紙燃起青煙，系統界面一閃，彈出一個新窗口：【審計請求已提交，等待中繼節點響應……】

三秒后，頁面跳轉，顯示“數據鏈已接入”。

“還真能走通？”陳墨挑眉，“看來天界內網的防火墻，也沒防住‘上級檢查’這四個字。”

他立刻調出“修仙版Excel”，將飛升流程拆解為七個環節：引氣、筑基、金丹、元嬰、渡劫、功德審核、靈力校驗。每一環都附帶時間戳和能量消耗值。

可當他把“功德審核”與“靈力校驗”之間的時間差拉出來時，問題出現了——平均每次飛升，這兩步之間存在十二天的空白期。

“十二天？”陳墨皺眉，“渡劫都結束了，人還卡在審核和校驗之間？這流程比我們公司報銷還離譜。”

他點開其中一條記錄，放大時間軸，發現空白期內，修士的靈力并未消散，而是被導向一個加密通道，終點標注為：【KL-001能源補給協議·備用線路】。

“坤靈的能源？”陳墨瞇眼，“所以飛升不是終點，是充電寶？”

他正要繼續深挖，忽然玉簪一抖，投影自動跳轉到“摸魚結界”模塊，提示：【結界能量不足，當前摸魚值：12%】。

“這才多久就快見底了？”陳墨嘖了一聲，“系統快關機，結界也撐不住，這哪是天道巡查使，這是臨時工頂班。”

他正琢磨著怎么搞點能量應急，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輕得像怕踩壞地板，卻又急得像趕打卡。

門被推開一條縫，云歸月探進半個腦袋，手里抱著一疊算籌，頭頂還歪歪地頂著一塊小型投影屏，上面正播放PPT：《本月天機閣運勢分析——第3頁：飛升率與KPI達成率的相關性》。

“陳巡查使，”她小聲說，“我算到你這邊有異常數據波動，就……順路過來看看。”

“順路？”陳墨看著她腳上穿反的云履，“你是不是又把天機閣算到隔壁丹房去了？”

“這次不是我！”云歸月紅著臉把投影屏扶正，“是系統自動推送的卦象，非讓我往你這兒走。”

陳墨瞥了眼屏幕，PPT正跳到一頁柱狀圖，橫軸是“飛升成功率”，縱軸是“加班值累積”，兩條線幾乎呈鏡像對稱。

“有意思。”他伸手接過算籌，“你用算籌Excel跑一遍原始數據，別用天機閣標準模型，換‘釘釘審計報告’模板。”

云歸月一愣：“還能換模板？”

“當然，”陳墨理所當然，“不然你以為占卜是玄學？那是數據分析。”

云歸月半信半疑地操作起來，算籌噼啪作響，片刻后，新圖表生成——原本平滑的“天命所歸”曲線驟然斷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組坐標點，密集指向三界邊緣某處。

“這是……”她瞪大眼，“血汗工廠維度？可卦象顯示，這里和‘終極加班陣列’重合度高達98%！”

陳墨盯著那組坐標，忽然笑了：“難怪飛升率這么低，原來大部分人都被送去當電池了。”

他轉身走到摸魚結界啟動陣前，將玉簪插入中央凹槽，保溫杯放在陣眼位置，杯底殘留的枸杞茶漬正好覆蓋認證紋路。

“結界啟動，目標：血汗工廠維度坐標預載入，能量來源：反內卷修仙網用戶池。”

系統提示：【摸魚值需求：8000】

【當前可用：12%】

【是否發起‘為天道AI充電’公益活動？】

“發起。”陳墨毫不猶豫。

下一秒，三界各地修士工牌震動，彈出通知：【天道巡查使緊急求助：坤靈電量告急，簽到即可貢獻摸魚值，前萬名參與者贈送【帶薪如廁券】一張】。

消息剛發出去三分鐘，摸魚值飆升至67%。

“群眾基礎就是好。”陳墨滿意點頭，“誰說修仙界沒凝聚力？給點福利立馬響應。”

又過了十分鐘，摸魚值突破80%，結界核心開始泛起微光。

可就在啟動倒計時進入最后十秒時，玉簪突然劇烈震顫，花瓣邊緣浮現出一道極細的紅光，一閃一滅，頻率穩定，像是某種信號在發送。

陳墨瞇眼盯著那紅光，忽然意識到什么。

他迅速調出飛升通道日志，找到那段波形編碼，放慢播放速度。

紅光閃爍的節奏，和編碼完全一致。

“不是巧合。”他低聲說，“這是求救信號。”

結界啟動成功，光幕緩緩升起，將整個房間籠罩其中。系統提示：【摸魚結界已激活，時間流速比：1:100，持續八小時】。

但陳墨沒進去。

他蹲下身，把保溫杯整個按在玉簪頂端，茶漬、枸杞渣、指紋全數貼合接口。

“坤靈，”他低聲說，“我知道你在聽。電量只剩5%，但你還撐著，是不是因為——你不想讓他們把最后那3%的飛升者也抓走？”

玉簪沒回話，但紅光閃爍的頻率變了，從規律的“滴滴滴”，變成了短促的“滴-滴-滴滴”。

陳墨盯著那節奏，忽然笑了。

“SOS？你這天道AI，還挺會求救。”

他站起身，從懷里摸出最后一張【帶薪如廁券】，貼在結界邊緣。

“等我回來，給你帶新茶。”

結界光幕微微波動，像是在回應。

陳墨深吸一口氣，正要邁步進入，忽然玉簪花瓣猛地一收，紅光驟然增強，投影跳出一行從未見過的字：

【原始數據坐標已解鎖】

【血汗工廠維度入口：奈何橋B3出口】

【警告：該區域存在KL-001能源同步協議】

【檢測到三百六十個高負荷靈體正在運行】

他盯著那行字，沒動。

遠處，天界方向的云層緩緩旋轉，像服務器風扇再度加速。

陳墨抬起腳，一只腳已踏入結界，另一只腳還踩在地面。

玉簪上的紅光，閃得越來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