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宋皇后猛然起身，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隨后眼前一黑，整個人向后栽去。

柳氏和宮女們驚呼著撲上前。

只見宋皇后鳳冠歪斜，珠釵散落。

“快傳太醫。”

“去請陛下。”

……

含元殿充斥著慌亂，諸多人圍在宋皇后身邊。

太子眼神幽深，靜靜的退了出去。

宋皇后再睜開眼時，皇帝正坐在床邊，神色擔憂地看著她。

“陛下！”

她臉上再無半分神采，眼淚流淌而出，“是趙莒殺了母親，清心庵是她的地方，她恨我們宋家人。”

皇帝恍若未聞，只是握著她的手，“朕已經吩咐下去，將老夫人按一品夫人的規格安葬。”

“不，”宋皇后猛地坐起，眼眶赤紅，“我要趙莒償命。”

死后的哀榮那是做給別人看的。

封賞再多有何用？

死去的人什么都得不到。

宋皇后從不相信所謂極樂世界。

死了就是死了。

皇帝靜靜看著她，那雙常年病弱而顯得溫潤的眼睛，此刻竟透出幾分銳利。

宋皇后心頭一顫，眼睫微顫。

良久，皇帝緩緩開口，“皇后，宋家和趙家的恩怨，早已說不清了。”

他以前，都喚皇后叫做“阿瓔”

聲音不大，卻讓宋皇后感覺到了他的冷淡。

“要論償命，宋家欠皇姐的，太多了。”

宋皇后如遭雷擊，“陛下如今是覺得當年宋家做得太過分了？”

什么叫宋家欠的？

分明是他欠的。

“可宋家做得一切，都是為了陛下呀。”

皇帝嘆息，伸手替她拭淚，“朕不是這個意思。”

他還是對宋皇后心軟，“朕已經讓命婦們回去了，朕哪兒都不去，就在這陪著你。”

宋皇后抓住機會，哽咽道，“陛下之前說，生辰這日，要答應臣妾一件事。”

皇帝點頭。

“那就請陛下下旨，為太子和玉楨賜婚吧。”

宋皇后言語堅決，“臣妾要昭告天下，玉楨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妃。”

皇帝猶豫，“你問過太子的意思么？”

“他是太子，也是陛下的臣子，”宋皇后脫口而出，“何況成親這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豈敢不從。”

皇帝眉頭微鎖，“他是個大人，有自己的主見，他該娶個自己喜歡的姑娘。”

“誰？趙元容么？”宋皇后神色激動，“太后病榻上糊涂的話，陛下和太子都當真了不成？”

宋太后臨終前，病了很長一段時間。

在宋皇后看來，正是她病糊涂了，才做了許多錯事。

比如放過長公主。

又比如，她說，“讓太子娶元容，說不定是個好事情。”

人老了，容易糊涂，也容易心軟。

“太子娶元容，哪里不好？”皇帝不解。

他語氣認真，并沒有在開玩笑。

“皇姐和太子繼續爭下去，對江山沒有任何好處，”皇帝分析著局勢，“太子娶了元容，將來登基，元容做皇后，他們的孩子成為以后的皇帝，皇姐也會答應的，不好么？”

宋皇后怔住。

她忘了哭，只覺得眼前的人很陌生。

好，當然好。

“那宋家怎么辦？”她臉色發白，聲音急亂。

見皇帝不說話，她更是心酸，“我父親為朝廷，為天下百姓嘔心瀝血，陛下難道視而不見嗎？”

“那朕要把皇位讓給他么？”皇帝直截了當。

他是個很溫和的人，哪怕說這樣的話，看起來也是和顏悅色。

宋皇后胸口發緊，張了張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室內靜謐得讓人喘不過氣。

最后還是皇帝開口，“你先休息，朕，去問問太子，他若愿意娶玉楨，朕當然也高興。”

方才說要留下來的人，說完已經起身了。

宋皇后看著皇帝漸漸遠去的背影，臉上的脆弱瞬間消散。

她一把掀翻藥碗，臉上烏云密布，傷心欲絕。

“娘娘，您不能動氣，”女官靖嵐上前替她順氣。

“給父親去信，”宋皇后一字一頓，眼中殺意滔天，“殺了趙元容，殺了她！”

靖嵐大驚，“可她是長公主的女兒。”

多少年了，含元殿沒少動手，可都不成功。

“用死士，”宋皇后冷笑，“當年能搶了皇位，如今還殺不了一個丫頭？”

都怪宋太后心慈手軟。

否則，她早就弄死趙元容了。

“她今日不是進宮了么？”宋皇后突然想起，惡狠狠道，“去看看，若還在宮中，現在就殺了她，天塌下來，本宮扛著。”

趙元容已經回到了公主府。

“娘早說不進宮，我也不用在東宮浪費一整天的時間。”

長公主說，“往后你不要進宮去了，宋瓔發起瘋來不擇手段。”

趙元容應了，又去安慰曲凌，“宋家敢對你下黑手，我替你討回來。”

這一日，除了公主府和樂融融，誰都不好過，定襄侯府更是腥風血雨。

曲凌放下那番話離府后，曲毅把自己關在房間一言不發。

直到小廝敲開房門，帶來了驚天的消息，“……宋老夫人死在了清心庵，宋老大人親自帶著宋公子去接人了。”

誰死了？

曲毅有些茫然。

“您外祖母死了，”小廝急得跺腳，“公子，快去宋家看看吧。”

天爺誒。

宋老夫人在侯府打死妙姨娘時，是何等的威風。

風水輪流轉，這才多久，她竟然死了。

“是曲凌殺了她。”曲毅神經兮兮，又很篤定

等她回府，就會殺了自己的

“一定是曲凌。”

這些日子的精神折磨，曲毅已經開始神智不清了。

小廝覺得他在發瘋，“怎么會是郡主呢？”

“郡主今日在長街上遇刺了。”

曲毅聽了，雙眼一亮，揪住小廝迫切的問，“她死了么？”

滿含期待的眼神讓小廝吃驚，公子真是沒良心，郡主一人支撐侯府，他竟盼著郡主死。

“郡主很好，被大理寺的大人送到公主府去了。”

曲毅失落絕望，他很想哭。

她沒死，那等她回來死的就是自己了。

“你出去吧。”曲毅趕走小廝，失魂落魄的又坐了回去。

暮色四合，他起身前往曲恒的院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