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楨這樣的坦蕩,倒是讓人消除了不少懷疑。
“臣女的清白,就仰仗長公主殿下了。”
她微微屈膝欠身,始終挺直脊背。
長公主的目光掃過去,她也不躲不閃。
這般主動,反而讓長公主知道,就算搜查,也查不出任何東西。
宋玉楨的心思很縝密,為人小心謹慎,愛惜羽翼,愛惜名聲,尋常很難抓到她的把柄。
去年的中秋宮宴上,皇帝唯一的女兒康樂公主多喝了兩口酒,借著酒勁嘲諷了幾句宋玉楨不得太子喜歡,當時宋玉楨并未生氣,也不見任何異樣。
事后,康樂公主自知失言,給宋玉楨賠了禮,宋玉楨態度恭敬,還自嘲公主說得也沒有錯,太子殿下的確是對她沒有絲毫眷顧。
也不知怎么的,康樂公主去尋趙元容的麻煩。
眾目睽睽之下說趙元容不知廉恥,勾引太子。
康樂公主被宋太后撫養過一段時日,皇帝只有一子一女,平日里驕縱了些。
這樣罵趙元容,皇帝就不會姑息了,太子和長公主哪一個都不高興。
她被送到皇陵陪宋太后,至今還沒有回來。
趙元容說,她是被宋玉楨教唆的。
宋玉楨既罵了人,又報了仇。
可誰也沒有證據。
“查,”長公主紅唇微動,“本宮派一個女官,宋家派一位得力的嬤嬤,然后……”
她對靖威侯夫人說,“你是大理寺少卿的母親,想必是個公正之人,一同跟著去,省得有人說本宮故意栽贓陷害。”
靖威侯夫人沒想到自己還能沾了池淵的光,心中不得勁,又不敢表露出來,點頭稱是。
搜查的人去了,長公主悠然的端起茶盞,余光卻始終留意著宋玉楨的神情。
只見她從容地立在一旁,連睫毛都未顫動半分。
難怪宋皇后喜歡將她帶在身邊。
是個合適的太子妃人選。
半刻鐘后,人都回來了,手上不是空的。
不過,都是從宋玉槿房間里找到的,宋玉楨房間里什么也沒有。
“藏得很隱秘,不仔細找根本找不到。”女官說。
柳氏絕望的閉上眼睛,淚如雨下。
那些寄托相思的詩詞,繡著名字送不出去的香囊,簡直將宋家的臉丟光了。
是她這個做母親的不夠關心自己的女兒,才讓她在閨閣之中,如此不知檢點。
宋玉槿癱坐在地上。
“不可能......”她聲音發抖,“姐姐明明說已經幫我燒掉了!”
宋玉楨站在一旁,面容平靜,眼中卻閃過一絲冷意,“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要往我身上潑臟水。”
“就是你!”宋玉槿尖叫著撲過去,卻被婆子丫鬟們死死按住,“那日你來我房間,發現我的心思后,責罵我,又親口說會幫我處理掉……”
她突然頓住,像是想通了什么,臉色瞬間慘白,“是桃兒......是桃兒那個賤婢,你收買了她。”
那些東西根本沒有被燒掉,而是被她貼身的丫鬟重新藏在她的房中。
哪怕沒有長公主去查,也遲早有一天會被宋家翻出來。
到時候宋玉槿一樣沒有好下場。
宋玉楨嘆了口氣,眼中浮現出痛心之色,“玉槿,你執迷不悟,如今還要攀咬我嗎?”
她轉向長公主,福身一禮,帶著苦笑,“殿下明鑒,臣女實在不知妹妹竟恨我至此。”
長公主似笑非笑,“宋大姑娘倒是撇得干凈。”
宋玉槿突然瘋了一般掙扎起來,“宋玉楨,你裝什么好人。”
她聲音嘶啞,眼中滿是怨毒。
宋玉楨聞言,眼中瞬間盈滿淚水,“玉槿,我這個做姐姐的,難道對你不好嗎?”
“從小到大,我替你遮掩了多少錯處?可你……”
她哽咽不成聲。
宋老夫人知道宋家今日顏面盡失。
她當機立斷,“這孽障瘋癲失心,辱沒門楣,老身今日就做主,剃了她的頭發,送去庵堂,從此好好修行,終身不得再回宋家。”
“祖母,”宋玉槿慌了,爬過去抱住老夫人的腿,“我知道錯了,您別趕我走......”
柳氏別過臉去,不再看她。
宋玉楨則靜靜站在一旁,這個妹妹跋扈愚蠢,遲早有一天會自掘墳墓連累整個宋家。
她有想過除掉她。
可到底是自己的親妹妹,一時沒有下定決心。
沒想到,自己留的一點后手,就這樣順利的解決了這個麻煩。
長公主揚唇,“還是老夫人果斷。”
宋老夫人咬牙,“玉楨一向守禮,今日長公主和諸位夫人也都看見了,老身希望不會有任何詆毀這孩子的話流傳在外。”
不幸中的萬幸。
沒了一個宋玉槿,不值當什么。
只要宋玉楨好好的,宋家就沒損失。
有婆子捧著剪刀過來。
立刻有人上前扯散宋玉槿的發髻。
她尖叫掙扎,卻無濟于事。
鋒利的剪刀“咔嚓”幾聲,滿頭青絲落地。
“不!我的頭發......”
她崩潰大哭,卻沒有任何人敢開口為她求情。
曲凌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想起上一世被宋玉槿害了送去庵堂的那位姑娘。
她說,“宋二姑娘愛慕大師,可大師卻心向佛祖,從此二姑娘可以終生侍奉佛祖,你與大師,也算殊途同歸,該高興才對。”
眾人的目光又聚集在曲凌身上。
“阿凌說得對,”長公主贊同的點頭,“這也算是成全了她。”
宋玉槿被拖走時,眼中恨意滔天。
宋玉楨站在原地,淚珠恰到好處地滑落。
“既然已經查清楚了,不知長公主是否還有別的指教?”宋老夫人上了年紀,又經歷大喜大悲,已經有點撐不住了。
她開口便是趕客。
眾夫人姑娘們也覺得疲憊不堪,想趁早離開。
長公主挑眉,“查清了曲連雪的死因,只是解決了一件事情,我的女兒為何遇到刺客,是另外一件事情,怎么?老夫人這是要趕本宮走?”
宋老夫人怒目,“長公主不是說了,前面的事情交由太子殿下去查嗎?”
難道不算數了?
“魏明山怎么混進宋家,又是受了何人指使,當然是有太子去查。”
長公主半步不讓,“本宮要問的,是那個丫鬟為何要將水灑到阿凌的裙子上,郡主的茶里,又為何有安神湯?”
曲連枝眸中閃著驚恐,一股寒意自腳底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