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入侵,睿親王下落不明。
并州的急報猶如一道驚雷劈碎了王朝的祥和。
金鑾殿上,皇帝怒不可遏,“北燕好大的膽子,殺世家族人,擄朕的孩子,難不成是想開戰么?”
首輔蕭辭豫稍加斟酌,上前說道,“北燕自先帝大敗后,休養近二十余年,宋太后執政期間,雖然小有沖突,卻也沒造成大的隱患,也就沒有派兵過去。”
想必如今是兵強馬壯,此番突襲,必是蓄謀已久。”
“咱們如何應對?”皇帝眉頭緊鎖,“邊境兵力如何?守將是誰?”
兵部尚書趕緊回話,“北燕一直沒有大動作,故而邊境并未有重兵把守,從前是侯大人率禁軍戍邊,他回京后,就......”
誰也沒想到北燕突然做這樣的事。
當年先皇花了半輩子的心血將北燕這個強悍的游牧民族打得分崩離析,正欲趕盡殺絕,先皇卻駕崩了。
廢帝登基后,宋太后采取懷柔政策,愿與他們交好,還把曾經先皇打下的領土還了一部分回去。
北燕這么多年一直沒有動靜,眾人都習慣了。
一下鬧出這樣的事,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皇帝語氣加重了幾分,“從京城發兵前去,路途遙遠,北燕隨時會殺入并州,誰能最快前去守城?”
還是蕭辭豫說,“魯王有五萬兵馬,駐地最近,三日內可至,加上并州及附近州縣的兵馬,暫時可無憂。”
“淮王與紀王雖遠,過去增援也來得及。”
金鑾殿上一片寂靜。
尤其是幾位宗親,臉色不太好看。
首輔大人一句話,就把剩下三位手握兵權的宗室派去打仗了。
那他們謀劃的事情誰去做呢?
真就這么巧么?
宗室和世家們剛達成共識,北燕就把世家屠殺了,幾位王爺就要去出征了。
他們甚至懷疑,北燕是不是被皇帝收買了。
只是這個念頭過于驚駭,一瞬間就隱沒了。
皇帝點頭,“就依蕭大人所奏,傳旨,三王即刻整軍,不得延誤。”
目光又掃向朝臣,“哪位大人愿前往擔任監軍?”
有四五個人出列,紛紛請命。
“張敬。”皇帝突然喊了一聲。
“臣在。”
“入京有些時日了,怎么樣,讓你從豳州掌兵馬的刺史入御史臺,可還習慣?”
張敬微微笑,拱手,“在豳州是您的屬官,如今是您的臣子,能為您效忠就是了,何來不習慣一說?”
皇帝臉上的陰郁散去不少,“是啊,你這個人,老實忠厚,一心為朕。”
她說,“朕讓你運糧草去并州,你可愿意?”
“臣愿意。”張敬直接跪下了。
下了朝,皇帝在議政殿又見了張敬。
大殿內,只有曲凌在。
“知道朕為何讓你去并州么?”皇帝問。
“此戰乃陛下登基后第一戰,事關重大,只能勝不能敗。”張敬一臉正氣。
“張敬,你可知,三王未必會遵朕的旨意。”
皇帝的話讓張敬心中一跳。
“陛下是說,他們可能會抗旨?”
“朕接到消息,宗室之間有人欲想謀逆,朕讓三王去打北燕,會有三種可能。”
“第一,他們抗旨,聯手造反,殺你奪軍糧。”
“第二,他們遵旨,前往并州,待會面后聯手造反,殺你奪軍糧振軍心。”
“第三,他們并無謀逆之心,前往并州出征,可卻對朕懷恨在心,殺你泄憤。”
張敬愣住,他怎么都得死唄。
不過,他沒有猶豫,“臣,愿意前往。”
曲凌贊賞,“張大人果然膽識過人。”
張敬面色肅然,“戰亂起,死傷無數,區區一個張敬,算不得什么。”
他功夫不錯,保命問題不大。
皇帝親手扶他起來,“北燕未必會出兵,他們不動,咱們也不能動,你只需穩住眾人,等太子。”
“太子會去并州?”張敬吃驚。
她不是去云南了么?
“再過些時日,太子也該離開云南了。”
“三王若是不愿意等呢?”張敬問。
曲凌上前一步,從袖口中掏出一個瓷瓶,“那就殺了他們。”
張敬有些凌亂。
嘉安公主老毛病又犯了。
“張大人,人家要是想殺你,你要先下手為強,來來來,收起來。”
曲凌把瓷瓶放入張敬的懷里。
張敬嘴角抽了抽,也對,他死不如三王死。
皇帝又仔細叮囑了幾句,張敬退下前,皇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朕聽公主說,你家大兒媳子嗣艱難,前頭的都沒生下來,又有了身孕?”
張敬有些笑不出來了。
他大兒媳好不容易才懷上,根本不敢宣揚,只是請了會把脈的老嬤嬤確認過,皇帝這都知道了?
不,是嘉安公主知道了。
“回陛下,確有此事。”
皇帝笑道,“這趟差事至關重要,你且安心離京,朕會讓穆院正每三日去你家診脈,直到你大兒媳坐穩胎。”
張敬立刻跪下,“多謝陛下。”
他是真的很激動。
也明白這是皇帝對他的約束。
既然三王可能會造反,他這個監軍未必沒有反叛的可能。
皇帝多留了一分心。
出了議政殿,張敬掏出那個瓷瓶,眼神漸漸堅定。
那三位,肯定是露出狐貍尾巴被皇帝抓到了,絕對不干凈。
只要他們到并州,一鍋湯全部毒死,他張敬一家老小還在京城呢,絕不手軟。
派兵的圣旨傳出不過半日,京城已是沸反盈天。
茶樓酒肆間,百姓們交頭接耳。
“聽說了嗎?北燕人把睿親王擄走了。”
“何止,十幾個世家大族前往并州奔喪,全被屠了個干凈。”
“哎呦,這好日子又要結束了......”
市井流言如野火蔓延,很快演變成“北燕大軍已破三城”的恐怖傳聞,米價一日三漲。
公主府里,尤子音說,“制造恐慌的人已經找到了。”
曲凌“嗯”了一聲,吩咐觀棋,“去,殺了吧。”
尤子音又說,“我會把米價壓下來,所有米行降價半月,算是彌補那些多花銀子的百姓。”
“所需銀子,尤家出。”
曲凌笑道,“你真好。”
“我還有更好的呢。”
尤子音一招手,幾個下人捧著好多個匣子進來。
“這次商隊帶回了一些難得的好東西,做成了首飾,公主不喜歡,將來留著賞人也好。”
曲凌一一打開看了。
都是極為貴重的首飾頭面。
“你都給我了,自己拿什么打扮?”
尤子音拿出一個鐲子套進曲凌的手腕,“我四處行走,這些東西,累贅。”
“子音,你可有什么意中人,”曲凌突然問,“你這樣富可敵國,可不能輕易相信男人。”
“沒有意中人,”尤子音嘻嘻笑,“就算有,也會先帶過來給公主看看。”
曲凌這才放下心來。
“馮氏母子如何了?”
當初頤郡王死,馮側妃帶著兒子趙崇仁出逃,沒跑三里地就被曲凌逮住了。
馮側妃說,“放我們母子一命,我告訴你王府真正的賬冊藏在哪里。”
曲凌按照她說的,果然找到了頤郡王的賬冊。
曲凌很信守承諾,沒有殺她們。
而是換了戶籍,給他們改了身份。
如今母子兩個都在尤子音手下干活。
一個在紡織廠,一個在碼頭。
“都聽話呢,”尤子音說,“人吶,有養活自己的本事,大概也不愿意過看人臉色的日子。”
京城的米價很快壓下去了,謠言卻沒有平息。
百姓們私下揣測,朝廷壓米價是欲蓋彌彰,情況可能更加嚴重。
皇城角樓上,皇帝負手而立,俯瞰這座惶惶不安的城池。
身后曲凌低聲道,“姨母,流言是否壓一壓?”
“不必。”
皇帝唇角微揚,“讓他們怕。”
她轉身時,又說,“擬旨,為祈求戰事順利,朕決定赦免廢帝趙績,封慎親王。”
“慎親王生辰在即,特許各地宗親入京團聚,多年不見,朕與慎親王,也想這些親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