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宜帶著備好的禮,馬不停蹄的踏入張家大門。
張夫人在花廳見了她。
“韻妹妹病了,我特意帶了些云南特有的藥材來,有奇效。”
張夫人眼神望向楊宜身后丫鬟捧著的錦盒,笑得體面,“楊姑娘有心了。”
又說,“韻兒昨夜又吹了風(fēng),今日早起頭昏腦熱,也不敢讓你去見她,免得過了病氣。”
一邊吩咐下人收了藥材,一邊握著楊宜的手,“你的心意我記下了,好孩子,等韻兒好些,再請你來玩。”
她下了逐客令。
楊宜卻不打算走,“伯母,我打小身子骨就好,一般的病氣對我沒有妨礙。”
張夫人微微僵住,很快又恢復(fù)如常。
“京城的水土可不一定有云南的養(yǎng)人,你來的日子不長,就怕水土不服,身子虛弱,還是小心為上,韻兒病中憔悴,你啊,給她留點(diǎn)面子,省得她一副病容......”
“我與韻妹妹關(guān)系極好,又怎么會在意這些呢?夫人不必?fù)?dān)心。”
楊宜的聲音輕柔如春風(fēng),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況且這藥需當(dāng)面告知用法,旁人轉(zhuǎn)述恐有差池。”
張夫人差點(diǎn)罵人。
怎么油鹽不進(jìn)呢?
話都到這個份上了,還不明白?
不知為何,張夫人就是不太喜歡這個云南來的楊姑娘。
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就是覺得和嘉安公主一樣,身上有些邪氣。
這樣的人,敬而遠(yuǎn)之是最好的。
嘉安公主向來不愛和官宦人家的女眷打交道,宴席的帖子遞到公主府也是做個表面功夫。
她更愛在朝堂上找男人的麻煩。
可這個楊宜,不出幾個月的功夫就和好幾家的姑娘成好友了。
張夫人很了解女兒。
說好聽點(diǎn)是性子嬌憨,實(shí)際就是驕縱沒腦子,還有一點(diǎn)目中無人。
好在她爹的官位越爬越高,只要不是欺男霸女,為非作歹,張家也還兜得住。
張夫人心里明鏡似的,張韻在京城,不討人喜歡。
那些官宦人家的姑娘,不愛和她玩。
偏偏楊宜一副把她當(dāng)親妹妹的樣子。
這正常嗎?
張夫人是很警惕的。
“楊姑娘......”
“夫人莫不是討厭我?”楊宜直接打斷她。
低頭攪動著帕子,語氣失落,“我知道我父親受陛下忌憚,可我與韻妹妹私下交好是閨閣中事,有什么事情,也不會連累張家。”
她好像要哭了,“何況如今,陛下和太子對我還算客氣,夫人何必將我拒之門外。”
“我除了給韻妹妹帶藥材,還有陛下賞賜的補(bǔ)品。”
“夫人這般謹(jǐn)慎,我要去陛下跟前夸張大人治家有方了。”
張夫人一口氣差點(diǎn)沒提上來。
就是在威脅她啊。
還用陛下威脅。
她還不能置之不理。
真鬧到陛下跟前,成什么了?
“楊姑娘,你實(shí)在是誤會我的意思了。”
張夫人扯出笑。
“你這樣年輕,心思可不能這樣重。”
楊宜只是微笑,“那我現(xiàn)在能去見韻妹妹了么?”
張夫人胸口中了一箭。
“……你隨我來。”
楊宜心中冷笑,面上卻越發(fā)溫婉可人。
穿過幾重庭院,到了張韻居住的院子。
屋內(nèi),張韻正倚在窗邊發(fā)呆。
見楊宜進(jìn)來,臉上頓時浮現(xiàn)喜色,“楊姐姐,你來了,我都要悶死了。”
轉(zhuǎn)眼看到張夫人,又噘起嘴,“娘您去忙吧,我和楊姐姐說說話。”
張夫人交代了幾句,走到外頭,立刻招來心腹。
“她帶來的東西都埋到后園去,別讓任何人碰。”
忘了誰說的。
這個楊姑娘,能控制人的心神。
還是小心為上。
“還有,派兩個人守在房外,若有什么動靜立刻來報。”
張夫人走后,楊宜坐到張韻身邊,神色溫柔,“可好些了?”
張韻撇嘴,“我已經(jīng)沒事了,就是我娘大驚小怪,非要我養(yǎng)著。”
楊宜伸手探了探張韻的額頭,指尖冰涼。
張韻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卻聽楊宜輕聲道,“你娘對你可真好。”
“我寧愿她少管我一些,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真這樣想?”楊宜笑盈盈地看著她。
張韻被她看得心里沒由來的一跳。
笑了笑便轉(zhuǎn)移了話題。
“楊姐姐,你今日怎么想著來看我了?”
楊宜嘆了口氣,“我今日碰見曲凌了。”
張韻不自覺地縮了縮,“你怎么碰見她了?”
她由衷道,“楊姐姐,你最好離她遠(yuǎn)點(diǎn)。”
“為何這么說?”
張韻放低了聲音,“你剛來京城不知道。”
“從前宋家的大姑娘多么厲害的人物,最后頭都被曲凌砍下來了。”
她突然發(fā)抖,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
楊宜垂眸,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這樣啊,她可真厲害。”
心里卻不屑。
殺個人而已,誰不會呢。
真比起殺人的手段,曲凌在她面前什么都不算。
張韻沒聽出她話中的意味,天真地點(diǎn)頭,“可不是么?她在江州時,定襄侯府繁榮昌盛,現(xiàn)在......”
她咂咂嘴,“就一個妹妹活著,還當(dāng)了尼姑。”
楊宜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她還有個妹妹?”
還以為都死完了呢。
“是啊,出家了。”
“肯定是被曲凌逼的......”
楊宜話鋒一轉(zhuǎn),“我今日來,主要還是為了你。”
“為了我?”
“我還遇見睿親王了。”
張韻立刻激動,“真的么?他和曲凌一處?”
“是啊。”
楊宜觀察著張韻的反應(yīng),眼中閃過一絲算計,“我知道你心悅他,可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為何?”張韻拔高聲音。
她爹去求過陛下賜婚。
回來也是和她說,死了這條心。
她討厭這句話。
憑什么要死了心。
只是......她的確是連見睿親王一面的機(jī)會也沒有。
“他有心愛的姑娘了,”楊宜說,“我親眼所見。”
“怎么會呢。”張韻如遭雷擊。
“我爹說,他平時里很忙,也從未見過他與哪個姑娘關(guān)系要好。”
“他和曲凌關(guān)系好,曲凌把自己身邊一個下人塞給了他,如今兩個人情深似海,要入宮讓陛下賜婚呢。”
張韻不可置信,“睿親王怎么會看上......”
她欲言又止,泄氣般道,“一定是那姑娘使了什么手段。”
楊宜輕輕拍著張韻的背,“我也是這么想的,男人嘛,有時候就是會被一些狐媚手段迷惑。”
正好張夫人進(jìn)來,看見女兒面色潮紅,眼中含淚。
“韻兒,你怎么了?”
“娘,睿親王有喜歡的人了,還是個下人,都怪嘉安公主......”張韻嚎啕大哭起來。
“住嘴!”張夫人去捂她的嘴。
這話可不能隨便說。
老爺說皇帝專門設(shè)了一個鳳藻閣給嘉安公主,就是刺探情報,為皇帝鏟除異己的。
誰知家里有沒有人盯著。
“韻兒,你不小了,嘉安公主是你能隨意編排的!”
早知如此,拼著她去宮里告狀,也不讓楊宜與女兒見面。
張韻抹了把眼淚,“娘我錯了,我.....我不怪公主......”
她抽噎,“可我想見那個姑娘,她叫……”
“胡映月。”楊宜很自然接話。
“你見她做什么?”張夫人不同意。
張韻又哭起來,“至少我要知道是什么樣的姑娘得了他的芳心吧。”
“胡鬧,”張夫人皺眉,“這些與你何干。”
張韻不依,“我就要見她。”
楊宜站在一旁,冷眼旁觀母女爭執(zhí)。
當(dāng)張夫人責(zé)備的目光投向她時,她只是無辜地眨眨眼。
張夫人只能強(qiáng)壓怒火,“楊姑娘,韻兒需要休息。”
“是我叨擾太久了。”楊宜這回很善解人意。
出了院子,楊宜聽到身后傳來張韻的哭喊和張夫人的呵斥聲,她唇角微揚(yáng),眼中閃爍著得意。
走出張府大門,楊宜對丫鬟吩咐,“去查查曲凌的妹妹,記住,不要驚動任何人。”
云南王在京城是有可用之人的,正好她知道怎么找到那些人,這不就派上用場了么?
她走后,張韻和張夫人母女二人爭執(zhí)不下,誰也不肯退讓。
“您讓我見她一面,我......”張韻咬了咬唇,“我從此就死了心,安安分分等著嫁人。”
張夫人望著女人倔強(qiáng)的臉,氣得一巴掌拍在她的胳膊上,“你這個冤孽啊!”
她說,“明日一早,我派人跟著你去,但是你敢惹事,別怪我收拾你。”
張韻吸了吸鼻子,心不在焉的點(diǎn)頭。
翌日一早,她就迫不及待的要出門。
張夫人也再三叮囑跟著去的嬤嬤。
“......不許姑娘與人起沖突,要是說了什么難聽的話,立刻把她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