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長街熱鬧非凡,人聲鼎沸。
難得開了集市,商品琳瑯滿目,攤販的吆喝聲不絕于耳。
曲凌手里捏著一串糖葫蘆,正湊在池淵耳邊說著什么,惹得大理寺少卿耳根微紅。
“郡主,池大人。”
一道清朗的男聲從身后傳來。
曲凌回頭,是蔣言諍。
他身旁跟著一個圓臉姑娘。
看著約莫十六七歲,一身鵝黃襦裙,發(fā)間簪著寶石花,貴氣可愛。
曲凌并不出聲,專心咬著自己的糖葫蘆。
魯國公府發(fā)生的事情,過去有一段時間了。
蔣言諍不僅沒有使絆子,甚至添了一把火。
后續(xù)所有事情的處置,足以證明他是君子。
如今,他也拜入長公主門下,與新上任的御史大夫一起,參得宋光焦頭爛額。
但曲凌總覺得,她好像無形中做了蔣言諍的刀。
曲凌不說話,便由池淵代勞了。
“蔣大人。”池淵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他看出曲凌不是很想與蔣言諍過多接觸,便說,“我與郡主閑來無事,到處走走,蔣大人和這位姑娘也請便。”
話剛落音,蔣言諍便介紹了身邊的姑娘,“這是御史大夫家的姑娘。”
他說話時,眼神總是有意無意的落在曲凌身上。
張韻行了個禮,眼睛在曲凌身上打轉(zhuǎn)。
“這位便是嘉安郡主了?”
“早聽聞郡主討人喜歡,哄得長公主殿下疼愛有加,甚過長公主殿下親生的嘉平郡主。”
這話讓人聽了不是很舒服。
曲凌要是點頭,那就是承認自己諂媚。
要是不點頭,好像說長公主對她的疼愛有假。
所幸張韻不是什么值得她小心翼翼應付的人。
干脆什么也不說,曲凌只微笑著咬糖葫蘆。
張韻的話落在地上,沒有人接,臉色不太好。
她父親是長公主的心腹,眼下更得長公主器重。
可直到今日,她也沒能得長公主召見。
在她心里,曲凌不過是一個落魄侯府的嫡女,就因為母親和長公主是舊識,得了青眼,一躍成了郡主。
她很嫉妒。
她父親對長公主忠心耿耿,她憑什么不能有這樣的待遇?
“郡主為什么不說話?”
“聽你說就夠了,”曲凌嚼著糖葫蘆,池淵很順手的拿帕子接住她吐出來的籽,“本郡主覺得你聲音好聽,比戲班子的那些名伶好聽多了。”
張韻頓時反應過來,“你拿我和戲子比?”
“張姑娘多慮啦,”曲凌笑瞇瞇,“我夸你呢。”
“你分明是嘲諷我!”張韻氣上心頭。
曲凌沒了耐心,垂眼用池淵遞過來的帕子擦手,“你要這么想,那我也沒辦法。”
張韻噎住,臉上一陣青白。
“郡主……”
“蔣大人。”
蔣言諍剛開口,就被池淵打斷,“郡主訓誡臣女,難道不對?”
他一句話,就點明了曲凌和張韻身份上的差距。
且,曲凌沒有說一句難聽的話。
蔣言諍沉默。
“言諍哥哥,你就看著她欺負我么?”張韻委屈。
她父親是重臣。
她又是家中幼女。
從小就被捧在手心。
在豳州,更是被各家姑娘公子恭維討好。
入了京,她父親依舊是朝中重臣,她也驕矜。
哪里被人這樣奚落過。
“郡主又欺負哪家小姑娘了?瞧瞧,都把人惹哭了。”
聲音柔中帶刺,曲凌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
果然是宋玉楨。
身后還跟著她哥哥。
宋玉楨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看向曲凌的眼神卻閃爍著寒光。
“見過郡主。”
她一向禮數(shù)周到,讓人無可挑剔。
宋玉楨轉(zhuǎn)了個身,掏出帕子要給張韻擦眼淚。
“這么好看的妹妹,可別哭了。”
她狀似玩笑,“姐姐告訴你啊,要去找嘉平郡主告狀,只有她才能制得住嘉安郡主。”
曲凌皺眉。
張韻看著是個頭腦簡單的,要是真聽了宋玉楨的話去找姐姐告狀,肯定會被姐姐訓斥。
宋玉楨說這樣的話。
無非是想挑撥一下張敬和長公主的關(guān)系。
誠然,她們的關(guān)系沒有這么簡單就被挑撥。
但對于宋玉楨來說,做這件事情也不需要費力氣。
埋下一顆種子,可能沒什么作用。
埋下十顆,一百顆,只要有一棵長成了參天大樹,宋玉楨就賺了。
她就是這樣的人,擅于在各處埋種子,等著一顆生根發(fā)芽。
“宋姑娘真是有你家老夫人的遺風,”曲凌淡淡說道,“愛管別人家的閑事。”
宋玉楨絲毫沒有動容,反而牽起一絲詭秘的微笑,“郡主過譽了。”
她鎮(zhèn)定到讓人抓不到任何的過錯。
“你是宋家的人?”張韻狐疑問。
“是。”
“誰要讓你的帕子,”張韻手一甩,推開宋玉楨,圓臉上滿是厭惡,“你祖父貪得無厭,結(jié)黨營私,禍國殃民,我要是你,都沒臉出門。”
她就這樣直白的罵。
宋玉楨依舊穩(wěn)得住,反倒是一旁的宋璋臉色頓時鐵青。
宋家最近確實風雨飄搖。
祖父焦頭爛額,妹妹郁郁寡歡。
他這才提出帶宋玉楨出來散散心。
宋玉楨不急不惱,目光輕飄飄掃過張韻滿身的珠翠,“張姑娘今日戴的首飾可不少。”
她指甲勾了勾張韻的耳墜,“光這寶石,就價值連城了吧?”
隨后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張大人的俸祿,這么高嗎?”
張韻氣得發(fā)抖,剛要反駁,曲凌卻先開口了。
“你嚇唬她干什么?”
“誰家還沒點拿得出手的東西,她身上的東西在貴重,也比不過宋家那些從宮里拿出來的。”
“難道那些,是宋大人的俸祿買得起的?”
宋玉楨一言不發(fā)的看向曲凌,似乎想從 她臉上看出什么異樣。
良久,她才笑了笑,“郡主說得對,宮里賞賜的,自然是好的。”
“就怕不是賞的,是偷的。”張韻陰陽怪氣嘟囔。
宋玉楨恍若未聞,“我和哥哥先行一步,不打擾各位的雅興。”
轉(zhuǎn)身后,宋玉楨臉色迅速陰沉下來。
“方才就該直接避開曲凌,她向來刁鉆,你看你,又不高興了。”宋璋嘆氣。
宋玉楨十分平靜,“我自有我的打算。”
她無心逛市集。
上了馬車卻吩咐車夫,“去一趟竹輕巷。”
“你去那里做什么?”宋璋驚道。
竹輕巷全是乞丐孤兒,地痞流氓,三教九流。
宋玉楨不出聲,眼睛里流露出一絲壓抑不住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