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數(shù)日的春雨終于停了。
暖山居的丫鬟來回忙碌著備茶備點心。
“這都是給我準備的么?”
趙元容來了。
四月的風還帶著些許涼意,吹動她鬢邊的碎發(fā),襯得她多了幾分柔軟。
“姐姐,”曲凌迎上去,言笑晏晏,“都是給你準備的?!?/p>
她牽著趙元容入內(nèi)室,命人上了茶。
落了坐,趙元容眼中帶著幾分憂色,“康樂公主病了。”
曲凌眉頭一皺。
“她要被送到宮外的皇莊上溫養(yǎng),舅舅很擔心,想跟著去?!?/p>
金鑾殿日日吵得不可開交,朝堂上局勢兇險。
趙元容覺得,皇帝可能是又害怕又無力,故而想趁機躲開。
“康樂公主怎么會病呢?”曲凌驚訝,“我入宮謝恩時,還見她精神奕奕?!?/p>
趙元容兩只手搓著茶杯玩,“開了春,在御花園里放風箏,追著風箏,摔了一跤,跌得頭破血流,又起高燒?!?/p>
“我前幾天進宮,她身邊從小伺候的宮女偷偷來找我,說是管事姑姑親自守夜,其實每晚窗戶都大開,讓她受涼?!?/p>
本就受傷了,還吹著夜風,能不生病么?
“她是有點煩人,可也罪不致死,”趙元容深吸一口氣,“趙玄翊真是出息,憑著宋玉楨一句話,就要殺人。”
宮里就這一位公主,想殺她的,不是皇后就是太子。
趙元容去問趙玄翊。
趙玄翊倒是坦率,毫不隱瞞。
她真的氣笑了。
“我告訴娘,娘說把她送到皇莊上去?!?/p>
趙元容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只有娘一個人,始終維護著趙家的血脈。
“兩位郡主,王姑娘來了。”聽琴進來回稟。
曲凌與趙元容默契地沒有再提宮里的事情。
門簾掀起,王令禾進來。
“見過郡主,”王令禾朝著曲凌福身,目光轉(zhuǎn)向趙元容,“這位是?”
“這是我姐姐?!鼻枵f。
“見過嘉平郡主。”王令禾鄭重的見禮,壓住內(nèi)心的激動。
眼前這位可能就是她此生最重要的貴人。
趙元容淺笑,“王姑娘客氣,能入我妹妹的眼,想必你也非常人。”
她眸子中染上一層贊賞。
“商會揭露戶部貪污受賄,王姑娘功不可沒?!?/p>
“我不過是占了身份的便利,”王令禾不敢邀功,“是兩位郡主撕開了口子?!?/p>
曲凌煽動曲翰打傷蔣揚宗,趙元容給金吾衛(wèi)遞密信告知茶坊有反賊,王令禾聯(lián)合商會呈交戶部貪腐的證據(jù)。
這才有了后續(xù)長公主清洗百官。
丫鬟重新上了茶點。
話題自然轉(zhuǎn)到了即將舉行的婚事上。
王璒與曲連婷的婚事定在半個月后,王家的一切事宜都交給王令禾。
王令禾剛好能光明正大的出入侯府,不受人懷疑。
這樁處心積慮、充滿算計的婚事,到了此刻,已經(jīng)毫無作用了。
定襄侯瘋了,見了人說胡話。
宋家自顧不暇,被太子和長公主聯(lián)手針對。
“我爹最近頭發(fā)白了大半?!蓖趿詈堂嫔喜伙@,可語氣里的雀躍怎么也掩蓋不住。
王仲山想不通。
大好的局面,怎么短短幾個月就完全變了呢?
他機關(guān)算盡,卻沒有算到太子會和宋家翻臉。
和侯府這門親事,他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若不是時局動蕩,賜婚替嫁,是要掉腦袋的。
沒想到,侯府成了棄子。
他開始害怕。
他根本不知道眼下如何是好。
是按兵不動,還是繼續(xù)給王家找個新的靠山。
趙元容臉上閃過一絲微妙,“所以他讓你來侯府,讓你操辦婚事?”
“是。”王令禾點頭。
“我爹以前不這樣,可能是人老了,膽子就變小了?!?/p>
王令禾說完,回到正題,“我今日,是來送聘禮的。”
這樁婚事已然沒人在意,就連下聘這樣的大日子,也無人關(guān)心。
她掏出聘禮的單子,遞給曲凌。
曲凌打開,不過是些尋常的東西,并未有什么特別之處。
“兩位郡主,是否得閑隨我去看看我王家的聘禮?”王令禾意味深長的問。
曲凌和趙元容對視一眼,“好啊?!?/p>
三個人起身,往西跨院去。
裝聘禮的箱子大開,一眼望去,的確都是禮單上的東西。
“郡主請看?!?/p>
王令禾拉開一個箱子的暗格,里面整齊碼著金條。
“這里一共有二十個箱子,每個箱子里面都有金條,是我送給長公主的謝禮?!?/p>
王令禾身上有種別樣的風采。
“王姑娘真是出手大方,風姿瀟灑,卓爾不群啊?!壁w元容贊不絕口。
曲凌從未見過她一次能說出這么多夸人的詞。
“王家的家產(chǎn)我會一點點的轉(zhuǎn)移,”王令禾疏朗一笑,“王家的生意也會一點點被我搶走,屆時,還望兩位郡主,鼎力相助?!?/p>
“至于我的銀錢,長公主想要多少都可以?!?/p>
她是商戶,很清楚權(quán)力的爭奪最是少不得銀子。
長公主需要的,她剛好有。
而她要的,長公主也能給。
她以她娘的姓氏另起了商號,在戶部掛了名。
有長公主在背后撐腰,她會一點點把王家擊垮。
她要讓王家的萬丈高樓塌成廢墟,再讓尤家從廢墟上拔地而起。
王令禾走后,趙元容還在感慨,“她也是個人物?!?/p>
生母早亡,父親扶正妾室生了弟弟。
她不僅能好好活著,還能得父親信任,插手生意。
“她比我厲害,”趙元容眼里劃過欣賞,“我是站在娘的肩膀上,而她,一人成軍?!?/p>
送走趙元容,聽琴才說,“五姑娘鬧得厲害。”
“讓她鬧。”
曲凌沿著水榭灑下一把魚食,欣賞著春日的生機盎然。
鬧騰的人她見多了。
一個曲連婷,還沒有曲連枝一成的功力。
曲連枝躲到菩薩面前,還算是個聰明人。
這個曲連婷。
跳梁小丑。
當初何氏吩咐把她關(guān)起來,就再也沒把她放出來過。
轉(zhuǎn)眼四個月了,不見天日。
好人都被關(guān)瘋了。
可憐她還一直以為關(guān)著她的是何氏。
殊不知,何氏被剃了發(fā)再也沒回過侯府。
二房沒剩下幾個人了。
“她說她要和她弟弟見一面,否則,她就不嫁。”聽琴說。
曲凌撫了撫衣袖上用金線勾勒出的花紋。
回京不過一年,她眉宇間已有幾分長公主的氣勢。
“閑來無事,今日王家下聘,本該讓她露面的,把她帶到水榭來。”
不嫁?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