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翰年紀不大,面容卻很粗獷,一雙眼睛和他手里的蛇一樣陰冷。
習慣的暴虐更是添了幾分兇狠之相。
也難怪任何一家書院都不收他。
同齡人見了他,只怕都會避而遠之。
他右手腕上纏繞著一條蛇,蛇信子不時吐出。
曲凌的目光在那條蛇上停留了一瞬,看向曲翰,“府里哪里來的蛇?”
“這是我新得的,”曲翰用左手撫摸蛇頭,那蛇竟乖順地纏緊了他的手腕,“姐姐還是快些把韻兒交出來,我要她給我爹陪葬。”
曲凌下了臺階,面色沉沉,她目光越過曲翰,落在他身后那個一直沉默的少年身上。
“是曲瑞讓你來找我要人的?”
曲瑞面色一變,有些不自然的低下頭。
娘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別和郡主對上。
他是不敢的。
但他可以挑唆曲翰。
娘說郡主心狠手辣,曲瑞覺得,這正好讓他借刀殺人,讓曲翰死在郡主手上,兩全其美。
曲瑞生得文靜,與曲翰的粗獷形成鮮明對比。
但那雙眼睛卻不安分,藏著的算計破壞了身上的沉穩。
曲翰咧嘴一笑,“姐姐,你藏著韻兒干什么?那樣下賤骯臟的人,難不成,姐姐想向她請教什么秘術,取悅將來的姐夫?”
“你胡說.....”觀棋剛說半句話,就被曲凌打斷。
“素商,掌嘴?!?/p>
這樣的人,和他都說一個字都是浪費唾沫。
暖山居前響起清脆的耳光。
素商是習武之人,力氣很大。
曲翰毫無防備,被扇得趔趄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水。
他腕上的蛇受到驚嚇,猛地昂起頭,對著素商吐信子。
曲凌微微抬著下頜,“還有他?!?/p>
她指向曲瑞。
曲瑞沒想到自己也要挨打,“郡主,我——”
巴掌已經落到他臉上打斷了他的話。
曲瑞的臉頰火辣辣地疼,卻不敢抬手去摸。
他沒吐血,算是手下留情。
可曲瑞還是狠狠震驚,郡主簡直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怎么上來就打人呢?
“你想如何爭搶屬于你的東西,我不管,”曲凌涼涼的對曲瑞說,“但是你來煩我,我就會收拾你?!?/p>
整個暖山居鴉雀無聲,下人們大氣都不敢出,卻都在心中暗暗叫好。
他們早勸過兩位公子別靠近郡主,非不聽。
曲瑞低著頭,縮成鵪鶉。
曲翰卻受不了這個屈辱,他從小被何氏溺愛,哪里受過這種對待?
“你憑什么打我?”曲翰怒吼一聲,那條蛇似乎感應到主人的憤怒,身體繃緊,做出攻擊姿態,“把這個賤婢給我捆起來......”
他不敢對曲凌發火,只打算拿素商出氣。
“住手,誰也不許動。”何氏跌跌撞撞的跑過來。
看見曲翰臉上紅腫一片,心疼不已。
卻又不得不一耳光打過去,“孽障,還不快給郡主請罪?!?/p>
這一巴掌把曲翰打懵了。
他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母親。
何氏眼中含淚,轉向曲凌又是深深一禮,“郡主,他還小,沖動了些,別怪他?!?/p>
又對著曲連嘉使眼色。
曲連嘉別過臉去,當作沒看見。
曲翰卻徹底失控了。
他聽何氏說了好多次,“不要招惹郡主”。
卻始終不明白這個姐姐有什么可怕的。
在他眼中,曲凌不過是個女人,憑什么在侯府有如此權威?
也是這些時日無聊。
他死了爹,不好出門尋樂子。
又聽曲瑞說,“那韻兒國色天香,你也見過,迷得爹神魂顛倒,要不咱們把她弄過來?”
曲翰嫌棄,“她得了臟病,還是算了吧?!?/p>
曲瑞說,“郡主已經把她治好了,人就在暖山居。”
“咱們就說,拿她給爹陪葬,不怕郡主不給。”
曲翰還有些猶豫,“那萬一姐姐不給呢?”
他小時候欺負過曲凌,誰知道她記不記仇。
“實在不愿意給,就算了,”曲瑞繼續慫恿,“大伯與她關系不好,咱們去暖山居鬧一次,大伯聽了也高興,到時候,自然更愿意把你過繼去繼承侯府。”
曲翰本來就閑得慌。
他覺得曲瑞說得沒錯。
能把韻兒要來最好。
就算不能,也不會有什么損失。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曲凌甚至不和他多說一句,先打人。
這就算了,一向疼他的娘也打他。
“為什么?”
曲翰沖著何氏咆哮,“爹是被韻兒害死的,你不替爹報仇,還打我?”
他猛推了一把何氏,也來了一股勁,“今日不把韻兒交出來,我就去衙門告她謀害我爹?!?/p>
“我爹死了,她活著,誰知道是染了病還是她下了毒?!?/p>
何氏被推得踉蹌幾步,差點摔倒。
她聽曲翰說要去報官,白了一張臉。
“你跟我回去。”
“走開!”曲翰猛地抬手,也不知是故意還是不小心,竟然打在何氏身上。
“娘!”
曲連嘉趕緊去查看。
曲翰沒絲毫的愧疚,反而盯著曲凌,“姐姐是郡主,我招惹不起,可私藏兇手,我也絕不罷休。”
他仿佛找到了什么對付曲凌的法子,“我爹的死,沒那么簡單,我要請衙門重新查他的死因?!?/p>
“你給我閉嘴!”
何氏心驚肉跳。
“還愣著干什么,把公子捆起來,關在屋子里,不許出門!”
何氏又氣又怒,更夾雜了幾分不安。
曲裕是被悶死的。
衙門來查,是能查出來的。
她的發髻被曲翰打亂,狼狽可笑。
下人們也回過神來,擰住曲翰。
蛇掉在地上,四處爬走,嚇得那些小廝又松開了手。
“殺了?!?/p>
曲凌說了兩個字。
素商已經出手,蛇斷成兩截。
曲翰沒想到這一趟賠了夫人又折兵,雙目赤紅,喘著粗氣。
眼看下一秒就要發怒,曲凌陰冷帶著煞氣說,“你再敢動手打人,我就砍了你的手。”
她其實是想試試,曲翰到底能不能控制住脾氣。
曲翰渾身的戾氣褪去大半。
曲凌冷笑,原來是能控制住的,以前只是被驕縱壞了。
“郡主,”何氏淚流滿面,“您別和他一般見識。”
她還在為兒子求情。
“關門?!鼻柁D身,沒有搭理任何一個人。
暖山居的門被關上。
“他喜歡蛇是吧,”曲凌笑了笑,“可惜冬日,蛇難尋。”
觀棋立刻說,“冬天的蛇餓瘋了,只要出得起價,最是好用?!?/p>
曲凌輕彈她腦門,“還是你最懂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