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寧靜。
曲連婷歡喜待嫁,王家也對換人之事欣然接受。
王令禾暗中給曲凌傳了信。
說季氏高興得很。
她還和曲凌說,見不得季氏那歡喜的模樣,就讓人把王璒套了麻袋揍了一頓。
曲凌笑出了聲,王令禾是個有趣的人。
等入了冬,王令禾說,她在京郊有一處溫泉莊子,若是郡主想要,就派人找她買,她只收一文錢。
曲凌的確想要個溫泉莊子。
不過沒有貪王令禾的便宜。
她從徐照月的嫁妝里拿出了一間綢緞鋪的地契,和王令禾換。
那間綢緞鋪,正好與王令禾的香粉鋪毗鄰。
王令禾一直想買下,將兩個鋪面連通做一家店。
只是找不到主家。
曲凌拿出地契,她驚喜又不好意思,“倒是讓我占了郡主的便宜。”
“你給我的婚書,遠比這鋪子值錢,你的溫泉莊子,我也喜歡。”曲凌讓素商傳話。
二人私下并不見面。
形勢未定,一切應當謹慎。
待趙元容與侯序入京,已是冬季。
曲凌答應了趙元容,要在他們回來的時候,去觀將士們進城。
晨霧未散,曲凌已立在臨街茶樓二層的雅間。
侯序北征三年,皇帝讓太子和長公主到城門迎接。
京城的百姓也是翹首以盼。
和平的日子過久了,偶爾聽見鎧甲錚錚的聲音,就當憶苦思甜。
“郡主,那是靖威侯府的馬車。”
曲凌順著聽琴指的方向看,靖威侯夫人正在丫鬟的攙扶下走進茶樓。
“她身邊那位姑娘是誰?”聽琴格外留神。
郡主要嫁給池大人。
這個時候靖威侯夫人身邊出現這樣一個年紀適當的姑娘,感覺不是很妙。
曲凌也看到靖威侯夫人與身邊穿著杏色衫子的陌生姑娘言笑晏晏,親熱得刺眼。
“不用管她們。”
曲凌的目光很快移開,并未過多停留。
這時,雅間外傳來聲音。
“可是郡主在里頭?”說話的是靖威侯夫人。
“是。”
守門的是素商。
“我想與郡主說幾句。”
“郡主今日不見任何人。”素商拒絕得很干脆。
“我姨母是大理寺少卿的母親。”這句話想必是那位杏色衣裳的姑娘說的。
“那又如何?”素商問。
姑娘的聲音很溫柔,“勞煩通傳一聲,若是郡主當真不見,我們也不會打擾。”
曲凌笑了笑,“這姑娘很會說話。”
她的意思是素商沒有資格替郡主拒絕。
可惜,素商根本不吃這一套。
“不通傳。”
簡單的三個字讓曲凌哈哈笑了起來,“你們都得和素商一樣。”
這才是好丫鬟。
聽琴認真的記住了。
“郡主,可否讓我進去一見?”
靖威侯夫人見素商油鹽不進,自己扯了嗓子朝著里面喊。
這是很不體面的行為。
“她這么想見我?”曲凌帶笑。
聽琴說,“您和池大人的親事,侯爺已經和靖威侯說過了,她想見您,也正常。”
“那就讓她進來吧。”曲凌無所謂。
她和靖威侯夫人的戰場,在侯府,不在這茶樓。
不讓她進來,只是懶得說話。
靖威侯夫人站在門外,臉色不太好。
她知道定襄侯府要把曲凌嫁給池淵,心情很復雜。
半年前,她還覺得曲凌是最適合池淵的媳婦。
可如今長公主的勢力太大了,與太子還有握手言和的跡象。
反而宋家節節敗退。
若是長公主真的一心輔佐太子登基,將來肯定是權傾朝野。
滿京城,誰不知道長公主疼曲凌如自己親生的女兒。
真有那一天,池淵的身份水漲船高,哪里還有她這個母親說話的份。
靖威侯夫人清醒了。
她覺得先前是她糊涂了。
池淵再不好,也是她親生的。
萬一長公主想不開,要謀權篡位,那可是大罪,曲凌也逃不掉。
所以,不能給兒子娶一個可能會害了她的姑娘。
曲凌不好。
靖威侯夫人覺得,還是她遠房表妹的女兒好。
性格溫婉,柔順謙卑。
她來見曲凌,就是想讓曲凌知難而退。
只是沒想到,她這個靠長公主的疼愛得到郡主之位的姑娘,真把自己當郡主,還擺起了郡主的譜。
雅間的門終于被打開。
“夫人請吧,郡主讓您進去。”
靖威侯夫人根本沒想到,見曲凌一面還要受這樣的冷待,臉色十分難看。
她進屋,曲凌背對著她。
聽到動靜也不回頭,只淡淡道,“夫人有話快些說,將士們快來了。”
那杏衫姑娘倒吸口氣,郡主真威風啊。
她入京才幾天,見慣了靖威侯夫人在府里的雍容華貴,說一不二,在她心里如神一般。
只是,這位神,好像在貴人面前,也得卑躬屈膝才行。
她心里沸騰。
京城真是個好地方。
貴人多,機會更多。
“郡主性子直爽,那我也不兜圈子,”靖威侯夫人聲音里摻了冰,“池淵配不上郡主,還望郡主,另擇佳婿。”
曲凌這才轉身,并不回答她,目光掃過杏衫女子,頗有興趣,“這位是?”
“她姓胡,”靖威侯夫人說,“小地方的姑娘,帶她來見見世面。”
曲凌眼底閃過一絲譏誚。
她突然說了一句,“茶涼了。”
靖威侯夫人僵在原地。
按禮制,郡主確有讓命婦侍膳的權力,但誰真的會使喚侯夫人。
“我給郡主斟茶。”胡映月剛要上前,被曲凌一個眼神釘住。
曲凌只盯著夫人保養得宜的手。
“我與夫人,也有過幾面之緣,從前在宋家,記得有人夸夫人烹得一手好茶,”曲凌將茶盞往前一推,“不知今日,我能不能見識一番。”
她說,“若當真有人夸的那般好,我舉薦你去公主府,給長公主烹茶。”
靖威侯夫人氣得臉都白了。
她可以給皇后烹茶,可以給長公主烹茶,甚至是京城德高望重的老夫人們,也不算折辱她。
可曲凌算什么東西?
“靖威侯府有多久沒有接到過賞賜了?
曲凌輕飄飄一句話,讓靖威侯夫人的憤怒頃刻化作心驚。
靖威侯府的確是有敗落之相,要是曲凌在長公主面前挑撥是非……
她不得不拿起茶壺。
剛想斟茶,卻聽到曲凌撫掌大笑,“瞧瞧,連拒絕給我斟茶都不敢。”
曲凌的表情剎時變得陰冷,“你哪里來的膽子,敢教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