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周世安踏出太虛秘境裂縫的瞬間,冰涼的血雨便砸在了臉上——不是尋常雨水的清冽,而是帶著鐵銹味的粘稠,順著下頜線滑進衣領,將內里的素色衣襟染出暗紅痕跡。他抬手抹了把臉,指腹觸到的不僅是血污,還有瞳孔邊緣異樣的冰涼——那是陰陽雙色瞳孔在接觸現實魔氣后,泛出的淡淡光暈,像兩顆被劈開的寶石,一半映著廢墟的慘狀,一半藏著未明的危險。
抬眼望去,昔日香煙繚繞的純陽觀已成一片焦土:青色瓦礫碎成齏粉,混雜著未燃盡的道袍殘片,風一吹便揚起帶著血味的灰;原本支撐大殿的木柱斷成兩截,柱身上的太極紋被黑色魔氣侵蝕,只剩模糊的輪廓,像被墨染過的宣紙;供奉三清的神龕倒在血水里,瓷質神像的頭顱滾落在腳邊,眼窩中還嵌著一縷黑色魔絲,像極了第三章秘境里,魔修骨鞭上纏繞的戾氣。
就在這時,胸口的半塊太虛令突然發燙——是與他藏在懷中、掌教真人所贈的另一半令符產生了共鳴。兩道金色光暈從令符中涌出,在他胸前交織盤旋,最終凝出一枚完整的太虛宗徽:圓形徽記里,南方七宿的星紋與北斗二星相互纏繞,泛著溫潤卻威嚴的金光,正是母親當年在神魔戰場對抗魔神時,曾用這枚徽記擋下萬千魔焰的終極武器印記。
“世安!“一道顫抖的聲音從廢墟后傳來,帶著劫后余生的驚惶。
周世安轉頭,只見大師兄提著青霜劍快步跑來,青色道袍的下擺沾滿血污,褲腳還纏著半截斷裂的麻繩——那是被魔像的鎖鏈刮破的痕跡。原本沉穩的臉上滿是驚惶,他的目光死死盯著周世安的眼睛,握劍的手指關節泛白,連聲音都在發顫:“你的眼睛……怎么會變成這樣?一半金、一半紅,這是……是幽冥教魔氣的顏色!你在秘境里遇到什么了?“
周世安下意識摸向自己的眼瞼,指尖觸到瞳孔邊緣清晰的雙色分界線——這是第三章在秘境中,融合母親遺留的發絲、勉強平衡神魔二氣后,徹底穩定下來的神魔同修體征。他沒有急著解釋,只是握緊了胸前的太虛宗徽,目光掃過廢墟的血痕:“純陽觀怎么會變成這樣?幽冥教的人什么時候來的?掌教真人呢?“
“是魔尊!“大師兄喘著粗氣,扶著斷柱才站穩,聲音里帶著后怕,“你進秘境后不到半柱香,九尊魔像突然從觀外的地底鉆出來,每尊都帶著化神境的威壓,掌教師叔帶著我們抵抗,可魔像刀槍不入……“他低頭看向地面凝結的血痂,聲音沉了下去,“大部分弟子都被魔像抓去了幽冥教的血池,掌教師叔現在還在密室里,用最后的仙氣維持防護陣,不讓魔氣擴散到山下的村落。“
話音未落,大地突然劇烈震顫。廢墟深處的血水里,九尊丈許高的魔像緩緩站起——它們通體由黑色火山巖制成,表面刻滿暗紅的魔紋,每道魔紋都在流淌著粘稠的魔氣;更刺眼的是,每尊魔像的胸口都嵌著一塊破碎的太虛令碎片,碎片泛著與周世安宗徽截然相反的黑色魔氣,像九顆被污染的星辰,與他胸前的金光形成尖銳的對立。
一道修長的黑影在魔像間緩步走出,不同于之前在秘境中看到的模糊虛影,這次魔尊竟凝出了實體:他穿著一件繡滿銀紋的黑色長袍,墨發用一支墨玉簪束起,簪頭雕著半朵殘缺的桃花——那是周世安在母親虛影的發間見過的樣式。他的面容竟與周世安有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化不開的陰鷙,鼻梁高挺,薄唇緊抿時透著幾分冷意,可周身卻纏繞著淡淡的白霧,而非尋常魔修的濃黑魔氣,遠遠看去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錯覺,若不是那雙始終泛著紅光的眼睛,任誰都會以為他是某位隱居深山的修士。
“世安,我的孩子。“魔尊開口時,聲音突然軟了下來,帶著久別重逢的溫柔,像父親對著多年未見的兒子,他緩緩伸出手,指尖泛著淡淡的暖意——那是用仙氣偽裝的魔氣,刻意營造出無害的假象,“終于見到你了。我找了你十八年,從你在純陽觀出生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會繼承我和你母親的力量。“
周世安渾身一震,手中的太虛宗徽差點脫手,金色光暈都晃了晃:“你說什么?我母親……她和你是什么關系?“
“我和你娘,當年是太虛宗最要好的同門,也是約定好要相守一生的道侶。“魔尊又走近兩步,步伐緩慢而輕柔,像是怕嚇到他,目光落在周世安的眼睛上,語氣愈發柔和,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的懷念,“我們一起在太虛秘境修煉神魔同修,一起修改護山大陣的符文,一起在桃花樹下說,等你出生,要教你畫星宿圖、練太虛劍訣。“他輕輕嘆了口氣,眼底刻意閃過一絲“委屈“,連聲音都低了幾分,“可后來,掌教真人他們說神魔同修是禁忌,逼著你娘和我反目,還說要把你當成'異類'銷毀。你娘為了保護你,才偷偷把你送到純陽觀,讓掌教真人撫養,還抹去了你剛出生時的記憶,怕我找到你后,帶你走上他們口中的'歪路'。“
他抬手從懷中取出一支白玉發簪——簪子通體瑩白,簪頭雕著一朵完整的桃花,花瓣上還留著細微的磨損痕跡,正是第三章小白提到的、母親當年最愛用的桃花發簪樣式。“這是你娘當年的發簪,她被迫離開我時,把這個留給了我,說等你成年那天,讓我親手給你戴上,告訴你所有真相,讓你知道,你爹娘從來沒有想過害你。“
周世安盯著那支發簪,心跳驟然加快——母親虛影的發間,確實插著一支一模一樣的簪子,連花瓣的磨損位置都分毫不差。可他總覺得哪里不對,第三章在秘境的玉鏡中看到的畫面里,母親明明是被魔尊的魔焰吞噬,最后一刻還將太虛令打入時空裂縫,而非魔尊口中“被迫反目“的溫情場景。
就在他猶豫的瞬間,魔尊突然上前一步,將發簪遞到他面前,指尖“不經意“地在他的手腕上輕輕碰了一下——一縷極細的魔氣順著周世安的經脈,像毒蛇般悄悄涌向丹田的太極圖!那縷魔氣帶著強烈的吞噬性,與第三章魔修骨鞭上、被九幽魔火淬煉過的魔氣完全同源,一碰到他的仙氣,就開始瘋狂撕扯!
“你根本不是想認我,是想讓我體內的魔氣失控!“周世安猛地后退一步,體內的太極圖瞬間高速運轉,金色的仙氣將那縷魔氣緊緊包裹,“咔嚓“一聲絞碎成黑灰。他的目光冷了下來,盯著魔尊的眼睛,“第三章在秘境的玉鏡里,我看到了母親被你的魔焰吞噬的畫面!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假的!你只是想利用我的體質,激活太虛令碎片!“
魔尊臉上的溫柔瞬間僵住,像一層精致的面具突然裂開一道縫隙。他看著周世安,眼中的紅光暗了暗,語氣也冷了幾分:“看來,掌教真人還是把那些編造的謊言告訴你了。“可他沒有立刻動手,反而又換上“痛心“的神色,甚至抬手按了按胸口,像是被周世安的話傷到,“世安,我知道你不信我,畢竟你從小不在我身邊長大,聽了數年的'魔尊是反派'這樣的話,這樣,你跟我去幽冥教的血池,那里有你娘當年留下的日記,每一頁都寫著我們的過往,還有她對你的期待。只要你看完,你就會明白,我從來沒有騙過你。“
他轉身對著魔像揮了揮手,魔像身后的囚車突然“嘎吱“一聲,門緩緩打開——十幾名純陽觀弟子蜷縮在里面,雖然臉色蒼白、嘴唇干裂,卻確實沒有明顯的外傷。“你看,我放了他們,這是我的誠意。我不會逼你,我等你自己想通,等你愿意認我這個父親。“
弟子們跌跌撞撞地跑向周世安,最年幼的小弟子阿塵跑得最快,撲到周世安身邊時,突然尖叫起來,指著自己的手腕:“周師兄!他、他剛才碰我的時候,把東西塞進我身體里了!“
周世安低頭一看,阿塵的手腕上,正浮現出與魔像胸口一模一樣的暗紅魔紋,魔紋像活物般順著經脈往心臟蔓延,阿塵的臉色瞬間變得青紫,呼吸也開始急促。其他弟子也紛紛查看自己的身體,竟有七八人都在不同位置發現了魔紋——都是剛才被魔尊“溫柔“地扶過、拍過的地方!
魔尊臉上的溫柔終于徹底撕碎,像剝掉一層薄紙,露出底下猙獰的底色。他臉上的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眼中的紅光暴漲,連周身的白霧都變成了黑色魔氣:“既然軟的不行,那就只能來硬的了。我的孩子,你體內流著我的血,就算你不承認,也改變不了你是魔神最佳容器的事實!“
他抬手一揮,九尊魔像突然暴起,胸口的太虛令碎片爆發出黑色光芒,魔紋瞬間亮起,像九條黑色的巨蟒,朝著周世安撲來。而他自己則快步退到血池邊,手中捏著一道黑色印訣——指尖的魔氣在空氣中凝成詭異的符號,那是啟動魔神復活陣的核心咒語!之前的“溫情““誠意““發簪“,全都是拖延時間的騙局,他故意放弟子過來,就是為了用弟子體內的魔紋,引動周世安血脈里的魔神之力,讓他不攻自破。
“世安,別掙扎了!“魔尊的聲音恢復了原本的冰冷,還帶著瘋狂的笑意,魔氣在他身邊凝成無數小骷髏,“你娘當年就是太固執,非要護著那些反對我們的人,才會死在我手里。你要是乖乖聽話,讓魔神借你的身體復活,我還能讓你成為魔神的一部分,永遠陪著我,統治三界!“
周世安看著那些被魔紋折磨的弟子,又看向魔尊撕下面具后猙獰的嘴臉,之前的猶豫徹底消散。他握緊胸前的太虛宗徽,運轉《九轉玄天訣》,體內的神魔二氣在丹田處凝成更穩定的太極圖——金色的仙氣與黑色的魔氣相互纏繞,不再是對抗,而是平衡,這是他在秘境中領悟的真正力量。
“我不會成為你的容器,更不會讓你復活魔神。“周世安的聲音堅定,雙色瞳孔泛出淡淡的光暈,“母親的遺志,從來不是統治三界,而是守護。守護那些你想毀掉的生命,守護太虛宗真正的傳承!“
他雙手結出太虛劍訣的印訣,胸前的太虛宗徽爆發出萬丈金光,九道帶著星辰之力的仙劍從光中沖天而起,劍身上的星紋與北斗二星呼應,直刺撲來的魔像。仙劍掠過空氣時,還帶著在秘境中破陣時的銳響,卻比那時更強三分。
而魔尊則在血池邊瘋狂大笑,手中的印訣更快:“沒用的!你越是抵抗,血脈里的魔神之力就越容易覺醒!等你看到弟子們都死在魔紋下,你會失控的!到時候,不用我動手,你自己就會成為魔神的容器!“
魔尊的臉色驟變,黑霧劇烈波動,像被風吹散的墨汁。他身后的血池突然沸騰,數百個骷髏頭從血水中冒出,眼眶里的綠火連成一片,映得他的面容更加猙獰:“你以為那些畫面是真的?那是太虛宗用禁術篡改的!你娘她……“
“夠了!“周世安打斷他,太虛劍突然暴漲,劍身的星紋與北斗二星呼應,“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言!你根本不在乎母親,你在乎的只有魔神的復活!“
他手腕翻轉,太虛劍帶著凌厲的劍氣直刺魔尊。劍氣掠過空氣時,還帶著第三章在秘境中破陣時的銳響,卻比那時更強三分。魔尊冷笑一聲,抬手凝成一道黑色氣浪,與劍氣相撞,“轟隆“一聲巨響,整個魔域戰場都在震顫。
周世安借力后退,目光掃過被魔像圍攻的弟子們。阿塵的魔紋已蔓延至咽喉,小臉慘白如紙,呼吸困難。他咬了咬牙,運轉體內的神魔二氣,太極圖在丹田處高速旋轉,金色仙氣與黑色魔氣相互纏繞,形成一道黑白相間的漩渦。
“凈化!“他低喝一聲,漩渦突然擴大,將周圍的魔氣吸入口中。那些被魔紋侵蝕的弟子們突然感覺體內一輕,魔紋像被無形的手剝離,化作黑霧消散在空氣中。阿塵驚喜地看向周世安,眼中的恐懼漸漸被希望取代。
魔尊的臉色愈發難看,他終于不再掩飾,周身的魔氣凝成無數小骷髏,發出刺耳的尖嘯:“既然軟的不行,那就只能來硬的了!“他雙手結出魔印,血池中的血水突然化作九條血色巨龍,張牙舞爪地撲向周世安。
周世安卻閉上了眼睛,將心神沉入丹田。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的神魔二氣在太極圖的調和下,正形成一股新的力量——那是超越仙氣和魔氣的“太虛之力“,純凈而強大,帶著平衡陰陽的威嚴。
當血色巨龍即將觸到他的瞬間,周世安睜開雙眼,雙色瞳孔泛出淡淡的光暈。他抬手虛握,太虛之力化作一道金色光束,直射天空。光束中,南方七宿的星紋與北斗二星相互纏繞,凝成一枚完整的太虛令符。
“太虛劍訣——星辰滅!“
隨著他的低喝,太虛令符突然爆裂,化作無數金色光點,像流星雨般砸向血色巨龍。光點所過之處,魔氣被凈化成虛無,血色巨龍發出凄厲的慘叫,化作血水灑落在地。
魔尊的瞳孔驟縮,他終于意識到,周世安已經掌握了神魔同修的真諦——不是對抗,而是平衡。他轉身想逃,卻被周世安的太虛劍抵住咽喉。
“結束了。“周世安的聲音平靜,“母親的遺志,我會替她完成。“
魔尊突然仰頭大笑,笑聲里滿是瘋狂:“你以為殺了我就能阻止魔神復活?太遲了!魔神的封印已經松動,他的意志正在侵蝕你的血脈!“
周世安感覺一陣眩暈,胸口的太虛令符突然發燙,一股陌生的力量順著經脈涌入丹田。他低頭一看,太極圖中竟浮現出魔神的虛影——那是一尊渾身燃燒著黑色火焰的巨人,手持太虛令符,腳下踩著無數骸骨。
“不!“周世安怒吼,運轉太虛之力對抗這股力量。太極圖劇烈旋轉,金色仙氣與黑色魔氣瘋狂撕扯魔神虛影。他的額頭冒出冷汗,臉色蒼白如紙,卻仍咬牙堅持。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虛影從太虛令符中浮現——是母親。她溫柔地看著周世安,伸手撫過他的額頭:“孩子,記住,平衡才是力量的真諦。用你的心,去引導體內的力量。“
周世安感覺一陣溫暖的氣流涌入體內,他閉上眼睛,將心神沉入太極圖。在那里,他看到了母親和魔尊年輕時的畫面——他們在桃花樹下修煉,在太虛秘境中探索,彼此眼中滿是愛意。
“母親,我明白了。“周世安輕聲自語,“愛與守護,才是真正的力量。“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雙色瞳孔已恢復正常,眼中只有堅定的光芒。他抬手虛握,太虛令符重新凝聚,魔神的虛影在光芒中漸漸消散。
魔尊驚恐地看著這一切,他終于明白,自己永遠失去了這個兒子。他踉蹌后退,不小心跌入血池。血水瞬間將他淹沒,只余下一聲不甘的嘶吼,漸漸消散在空氣中。
周世安轉身看向弟子們,露出疲憊卻欣慰的笑容。他知道,這場戰斗只是開始,魔神的威脅并未完全解除。但他不再害怕,因為他已經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平衡神魔,守護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