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后的太虛宗,晨霧像一層薄紗裹著整片桃花林。淡粉色的花瓣從枝頭飄落,落在演武場的青石板上,發出“簌簌”的輕響,像誰在輕聲訴說往事。周世安負手立于觀禮臺,玄色道袍上繡著的太極紋泛著淡金微光——那是百年前封印魔神后,太虛劍為他留下的印記。他的目光落在場中演練的太虛陰陽陣上,眉頭卻漸漸蹙起。
三十名弟子分成兩隊,左隊引動金色仙氣,右隊操控黑色魔氣,本應在陣眼處交織成平衡的太極圖。可今日,兩股力量剛一碰觸,就突然失控,化作兩道旋轉的龍卷風,卷起地上的碎石與花瓣,竟將演武場邊緣的老桃樹連根拔起,樹干上還留著當年阿塵刻下的“太虛永存”四字。
“停!”周世安抬手輕揮,懸在腰間的太虛劍自動出鞘,劍身泛著雙色光暈,像一道流動的彩虹,懸在陣眼上方。光暈如水波般擴散,將暴走的魔氣與仙氣溫柔地包裹,一點點引回弟子們的掌心。龍卷風漸漸消散,只留下滿地狼藉。
他走下觀禮臺,看向為首的弟子林風——少年臉色蒼白,眉心滲出冷汗,道袍領口規整,僅露出清晰的鎖骨線條,而鎖骨處隱約浮現的暗紅魔紋,形狀與蔓延方向,竟與百年前他體內魔神之種失控時的癥狀一模一樣。
“師尊,我……”林風踉蹌著單膝跪地,聲音發顫,握著劍柄的手不停發抖,“最近夜里總夢見一團黑影,他說自己是魔神,只要我愿意放開封印,就能獲得毀天滅地的力量,還能……還能讓我爹娘活過來。”
周世安的瞳孔驟然縮緊。這已是本月第三起弟子被魔神之力侵蝕的事件。前兩位弟子只是短暫失控,可林風身上的魔紋,竟有了主動蔓延的跡象。他握緊太虛劍,劍柄上父母相擁的虛影突然扭曲,母親溫柔的笑容漸漸變成魔神猙獰的面容,眼底還泛著猩紅的光。更讓他心驚的是,胸口的“神魔同修”吊墜傳來灼熱感——太極圖中央,原本平靜的黑域里,魔神的虛影正瘋狂撞擊封印,暗紅的血跡順著吊墜紋路往外滲,像百年前命魂鼎上跳動的血管。
“阿塵,帶林風他們去藏經閣。”周世安沉聲開口,目光掃過在場的弟子,“用《太虛凈化訣》穩住他們體內的魔氣,每半個時辰運轉一次,別讓魔紋靠近心脈。”
“是,師尊。”一道沉穩的聲音傳來。阿塵已不再是當年那個跌跌撞撞的小弟子,他穿著紫色道袍,握著修復完整的青霜劍,鬢角雖有了幾縷白發,眼神卻依舊堅定。他走到林風身邊,伸手扶住少年,經過周世安身邊時,刻意壓低聲音:“師尊,掌教真人(百年前接任的新掌教)留下的典籍里,有一頁用朱砂標注了‘魔神封印每隔百年會出現裂隙’,還說‘裂隙需掌門血脈加固,否則魔息會外泄侵蝕弟子’。”
周世安點頭,指尖摩挲著發燙的吊墜。他知道,該去一趟神魔戰場遺址了——那里藏著父母當年未說完的“百年輪回”秘密,也藏著加固封印的方法。
神魔戰場遺址·太虛秘境
周世安踏入時空裂縫的瞬間,漫天黑雨裹挾著腐肉與焦土的氣息撲面而來。他抬手撐起太虛仙氣護盾,淡金色的光罩將黑雨擋在外面。可下一秒,他突然愣住——雨滴在接觸護盾時,竟沒有消散,反而化作無數道母親的虛影。
那些虛影在雨中破碎、重組,像一卷流動的畫卷,拼湊出百年前他未曾見過的神魔戰場真相:
- 母親清寒穿著染血的太虛戰袍,手持完整的太虛劍,將魔神的命魂核狠狠劈成兩半,一半封入劍中,一半小心翼翼地打入襁褓中的他體內,指尖還纏著他的胎發;
- 父親墨淵在旁布下血色陣紋,用自己的骨血為引,將魔神的魔種與他的血脈緊緊綁定,陣紋中央刻著“百年一輪回,血脈續封印”的小字;
- 兩人站在戰火中,看著襁褓里的他,眼神里沒有赴死的恐懼,只有對未來的期盼,仿佛早已預見百年后的今天。
“原來……當年的封印本就是暫時的。”周世安輕聲自語,掌心的吊墜突然亮起,父母的虛影從吊墜中浮現,依舊是當年溫柔的模樣。
“孩子,你終于來了。”母親的虛影抬手,指尖拂過他的臉頰,觸感與記憶中一樣溫暖,“當年我與你父親知道,魔神的命魂核無法徹底消滅,只能用‘血脈輪回’之法暫時封印——每過百年,封印會隨天地靈氣的變化出現裂隙,需新一代太虛宗掌門用自身血脈續接,才能不讓魔息外泄。”
“但這一次,情況不一樣。”父親的虛影接過話,目光投向戰場深處,“幽冥教的殘余勢力沒有徹底消亡,他們在百年間收集了當年太虛劍崩裂的殘片,想在封印松動時,用你的軀體重塑魔神之軀——他們以為,只要毀了你的血脈,封印就會徹底崩潰。”
周世安猛地抬頭,看向戰場中央的太虛劍冢。數萬柄靈劍依舊懸浮在半空中,劍身上的星紋與魔紋本該穩定流轉,可此刻,有九柄劍的劍身上出現了細微的裂縫,裂縫中滲出的黑色魔息,與他體內魔神之種的氣息完全同源,甚至比吊墜里的魔息更暴戾。
“這是最后的考驗。”母親的虛影抬手,將半塊泛著金光的太虛令(當年她藏在秘境的備用令符)融入周世安體內,“用你的血澆灌劍冢的土壤,讓所有太虛劍認你為永恒之主,這樣才能徹底斬斷魔神與殘片的聯系,讓封印永遠穩固。”
周世安沒有猶豫。他咬破指尖,將帶著神魔二氣的精血滴在劍冢下方的土壤里。鮮血滲入地下的瞬間,數萬柄靈劍同時發出清亮的龍吟,劍身上的裂縫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更神奇的是,他的倒影在每柄劍中浮現,最終在劍冢中央凝成一道實體虛影——虛影一半是他如今的模樣,一半是魔神的猙獰面容,卻手持太虛劍,腳踏陰陽魚,竟沒有半分沖突。
“周世安,你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魔神的嘶吼從地底傳來,震得劍冢的靈劍都在顫抖,“我可是與天地同壽的存在!只要還有一人被魔息侵蝕,我就能借體復活!”
周世安握緊太虛劍,劍尖對準自己的心臟,眼神堅定:“你錯了。真正的永恒,不是毀滅,是傳承——只要太虛宗的‘平衡’之道還在,只要還有人愿意守護,你就永遠沒有復活的機會。”
他將太虛劍狠狠刺入心口。金色與黑色的血液噴濺而出,落在劍冢的土壤里,竟化作一朵朵雙色蓮花,花瓣上還刻著細微的太虛符文。蓮花綻放的瞬間,數萬柄靈劍同時爆發出強光,光帶交織成一道巨大的太極圖,將地底的魔神虛影徹底吞噬,連一絲魔息都沒留下。
周世安感覺一股溫暖的力量包裹全身,像父母的懷抱將他擁住。等他再次睜開眼時,已回到太虛宗的桃花林,枝頭的花瓣正落在他的肩頭,帶著淡淡的清香。
太虛宗·百年慶典
夜幕降臨,太虛宗的慶典如期舉行。演武場上掛滿了紅燈籠,新一代的弟子們圍在一起,用太虛陰陽陣操控著飄落的桃花瓣,讓花瓣在空中擺出“神魔同修,太虛永存”八個大字,字跡靈動,像活過來一樣。
周世安站在觀星臺上,胸口的吊墜已恢復平靜,太極圖旋轉得沉穩而溫和;太虛劍懸浮在他身側,劍身映著漫天燈火,父母的虛影偶爾在劍中閃過,帶著欣慰的笑容。
“師尊!阿塵師叔祖說,這次慶典的壓軸煙花,一定要由您來點!”一個扎著雙馬尾的小弟子抱著煙花筒跑來,發間別著一朵新鮮的桃花,在燈光下泛著粉光。
周世安笑著接過煙花筒,指尖凝聚起一縷微弱的太虛之力,輕輕點向引線。“咻——”煙花沖天而起,在夜空中炸開,金色與黑色的火花交織成巨大的太極圖,照亮了整個太虛宗,連遠處的山脈都被染上了雙色光暈。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是百年前刺入心臟時留下的印記。疤痕的形狀,恰好是一朵小小的太極蓮,與劍冢土壤里綻放的蓮花一模一樣。
“父親,母親,你們看到了嗎?”周世安輕聲說,聲音被煙花的轟鳴掩蓋,卻帶著前所未有的釋然,“我做到了,用你們教我的‘平衡’,守護了三界百年,也守住了太虛宗的傳承。”
遠處,阿塵正握著青霜劍,指導幾名少年弟子練習新創的“太虛守護訣”,劍光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寒光,再無當年的戾氣。桃花林里,小弟子們追逐打鬧,笑聲與花瓣的“簌簌”聲交織在一起,像一首溫柔的歌。
周世安知道,無論未來是否還會有挑戰,太虛宗的傳承都會永遠延續——因為“平衡”不是一句口號,是刻在血脈里的信念,是一代又一代人用愛與守護,寫就的長歌。而他,會永遠是那個站在桃花樹下,守護著這份信念的“周世安”,從未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