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石板,溫潤如玉。
粉白的魚肉,紋理細膩如雪花,在暖色的燈光下,泛著一層誘人的油脂光澤。
這就是三文魚,魚肉里的“雪花冰淇淋”,是整條魚最金貴的精華。
松下一郎的臉上,帶著一種近乎于宗教般的虔誠。
他將這片魚肉放在陳品面前,像是在呈上一件稀世珍寶。
“請。”
直播間里,彈幕已經看不清了,密密麻麻地刷成了一片。
【來了來了!開幕雷擊!這就是一千九的實力嗎?】
【我靠,這雪花,這油潤感,我隔著屏幕都感覺要化了!】
【品神,替我嘗嘗,這是不是大海的味道!】
陳品對著鏡頭,不動聲色地展示了一下這片魚肉,然后拿起筷子,穩穩地夾起它。
魚肉觸感柔軟,帶著一絲冰涼。
他沒有蘸醬油,也沒有碰旁邊的現磨山葵。
對付這種頂級的食材,任何多余的調味都是一種褻瀆。
他將魚肉,緩緩送入口中。
就在魚肉觸碰到舌尖的那一剎那。
“嘔!這是什么鬼東西?!”
一聲充滿嫌惡與不解的尖叫,在他腦海里炸開。
“口感不對!油脂的融化點不對!這根本不是三文魚的脂肪!這味道……帶著一股土腥味!這不是海魚!!”
小饞貓的聲音先是困惑,隨即轉為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極度的驚恐與憎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淡水魚!你吃的是生的淡水魚!吐掉!快給本食神吐掉!蠢貨!你想死嗎?!”
他的視網膜上,數據面板瘋狂閃爍,呈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血紅色。
【菜品名稱:【偽】大分縣三文魚(真實身份:淡水虹鱒魚)】
【食材新鮮度:-200%(以淡水魚冒充頂級海水魚,嚴重**,內部滋生大量寄生蟲)】
【制作工藝評級:N/A】
【檢測到高活性寄生蟲:裂頭蚴!!!】
【綜合評分:-200(致命!快跑!)】
【能量損失:-300點(系統緊急防護)】
【食神辣評:滾!滾出本食神的感知范圍!用淡水魚冒充三文魚,還敢做成刺身?!這是謀殺!這是對美食法則最惡毒的褻瀆!愚蠢的凡人!你想帶著本食神一起死嗎?!】
【當前能量:852/10000】
陳品感受到小饞貓的怒吼在腦海中炸開,同時一股虛脫感瞬間襲來。
系統為了抵御這些致命的寄生蟲,消耗能量構建了防護屏障。
“咳咳……”
草!
一種植物。
陳品強忍著翻江倒海的惡心,喉結滾動,只做了一個吞咽的假動作。
他迅速用餐巾擦了擦嘴,趁機將那口魚肉不動聲色地吐在紙巾中包好。
他端起玄米茶,看似品味般地喝了一口,實則借著溫熱的茶水,又在口腔里用力地沖刷了一遍。
做完這一切,他才緩緩放下茶杯,臉上恰到好處地浮現出一個混合著陶醉與回味的表情。
松下一郎看著他,臉上帶著一絲期待。
那對情侶食客,也投來了羨慕的目光。
“不好意思。”
陳品用餐巾擦了擦嘴,站起身,對著松下一郎微微欠身,臉上帶著一絲歉意。
“有點失禮,我去一下洗手間。”
說完,他轉身就走,步履平穩,沒有一絲慌亂。
直播間的觀眾一頭霧水。
【???品神怎么了?】
【這表情,是好吃到升天了嗎?怎么還去洗手間了?】
【難道是……好吃到當場拉肚子?】
一進入裝修得同樣充滿禪意的洗手間,關上厚重的木門,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視線和聲音。
陳品臉上的平靜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鐵青。
他沖到洗手臺前,彎下腰。
“嘔——!”
他把嘴里所有的東西,連同剛喝下去的茶水,全都吐進了水池里。
然后,他擰開水龍頭,開到最大,一遍又一遍地瘋狂漱口,直到嘴里充滿了冰冷的水銹味,再也感覺不到一絲魚肉的腥氣。
“小饞貓!你怎么樣了?”
他一邊漱口,一邊在心里急切地問道。
“那是裂頭蚴!淡水魚里最可怕的寄生蟲!蠢貨!你差點害死我!害死你自己!你但凡多咀嚼兩秒,蟲卵就可能順著你的口腔黏膜進入你的血液!到時候神仙難救!”
“虹鱒魚……”
“他媽的,拿淡水虹鱒魚冒充三文魚……”
小饞貓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這已經不是食材問題了,這是詐騙!是投毒!”
陳品看著鏡子里臉色有些蒼白的自己,自嘲一笑。
一千九百八十八。
就給他吃這個?
好。
很好。
他整理了一下襯衫的領子,用冷水拍了拍臉,等到臉上的青氣褪去,重新恢復了那副有點玩世不恭的表情后,才推開門,走了出去。
他回到座位上時,女侍者正準備為他上第二道菜。
松下一郎看了他一眼,用那生硬的腔調問道。
“客人……味道……如何?”
“合。”
陳品點點頭,臉上重新掛上了那種招牌式的笑容。
“非常合。”
他看著松下一郎那張古井無波的臉,慢悠悠地開了口。
“松下師傅,我一直有個問題想請教。”
“您……請說。”松下一郎微微躬身,姿態做得十足。
“都說,頂級的東瀛菜,吃的是一種意境。就像剛才那片大腹,我確實在里面,嘗到了所謂大海的氣息。”
松下一郎的嘴角,似乎微微翹了一下,那是屬于匠人的自負。
陳品話鋒一轉。
“不過呢,這個大海的氣息,跟我以前嘗到的,有點不一樣。”
他身體微微前傾,像是在說什么悄悄話,但音量又剛好能讓店里所有人都聽見。
“它不像是那種咸鮮開闊的、蔚藍的太平洋。更像是……”
他歪著頭,做出一副努力思索的表情。
“……像是那種,水草豐茂的,充滿了泥土芬芳的,城郊的水庫。”
松下一郎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您的……意思……我滴……不明白。”
他的中文聽起來更加費力了。
“我的意思是。”
陳品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
“這魚,太接地氣了。”
我一個送外賣的,見識少,您是大師,能不能教教我。這遠渡重洋的三文魚,和咱們本地淡水養殖的虹鱒魚,在口感上,到底有什么決定性的區別呢?
松下一郎的臉色,瞬間變了。
陳品卻沒有停下,他看著松下一郎那張開始變化的臉,用一種天真無邪的語氣,問出了那個致命的問題。
“因為剛才那一口,我嘗著吧,除了那股子揮之不去的土腥味,還有一種特別‘鮮活’的感覺。”
“鮮活得,都快在我嘴里開運動會了。”
他頓了頓,補上了最后一刀。
“哦,我想起來了。”
“那種只在淡水魚身上安家,還能在嘴里跳廣播體操的生物,學名叫什么來著?”
“是不是叫……裂頭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