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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效藥敷到患處并按摩二十到三十分鐘,每日早晚兩次,伴以查克拉按摩設備效果最佳。
不過家里沒有適配按摩儀的型號。
她想,明早下單,今晚先試用一次吧。
盡管春奈心里藏著事,但將腿探出時,還是因為關節活動而疼得回神。
她這半年來腿越來越不舒服。
大概是因為她急于復健,給腿部壓力過大。
尤其是腳踝,經不起受涼也就罷了,還時時作痛,讓春奈苦不堪言,嚴重影響生活質量。
確實該好好治病了。
春奈瞥了一眼,見鳴人沒有避嫌的意思,又覺得只是腿而已,便也懶得開口或者挪地方。
說到底,他們畢竟還是夫妻。
于是她略微側過身,撩起裙子開始上藥。
藥剛一接觸到肌膚,便讓她在心底輕吸一口涼氣。
火辣辣的刺痛感,實在令人不適。
難怪說明書上說藥有刺激性,需要以查克拉按摩儀盡快推開乳化,緩解刺激性,幫助肌體吸收。
可她手頭沒有按摩儀,自己查克拉又淤塞……
想到此處,她心中又有幾分煩躁。
此時特效藥已經敷到患處,春奈知道這款特效藥的珍貴與研發不易,于是還是忍著刺痛,繼續按摩。
話說回來,這點疼痛其實根本算不了什么。
比起她從前遭受過的痛楚,這點程度不過是皺皺眉罷了。
是安穩平和的婚后生活麻痹了她的身心,讓她的忍受閾值變低了。
春奈胡思亂想著這些事情,但在涂抹一個地方時,她的動作出現了停頓。
腳踝。
原本長期復健后,她已經可以獨立完成腳踝的低強度活動。
但近來持續強烈的磨損疼痛嚴重阻礙了她的動作幅度。
她碰不到自己的腳踝了,除非再用力。
再用力氣的話,腳踝、膝蓋關節一定會整夜腫脹疼痛,痛入骨髓,甚至要吃止痛藥才能入睡。
……
吃就吃。
她早就對這身體的脆弱廢物厭恨至極。
女孩垂下眼,睫毛落下陰影。
疼痛是對身體再好不過的懲罰,也正好讓這不聽話的腳踝知道,誰才是身體的主人。
平時春奈討厭疼痛,但她喜歡治療時的疼痛。
這讓她感到這具沒用的身體在被凈化。
可就當她準備粗暴地處理自己時,右手卻被穩穩按住了。
“讓我來吧。”
鳴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動作卻沒有半分讓步之意,十分堅定。
“放手。”
他問:“很痛么?我看見你剛才不舒服了。”
“和你沒關系,你現在該專注思考的是別的問題。”
“有關系。”
他輕聲道:“看見你痛苦的時候,我會極度憎恨自己的無用。”
“我做不到視若無睹。”
“……”
春奈嘴唇微微翕動,隨后生硬道:“你已經足夠厲害了。”
所有人都愛他,沒有人不愛他。
而漩渦鳴人的偉大品行也完全值得這份全世界的愛戴。
如果她沒有同漩渦鳴人結婚,大概也會是仰慕他的渺渺眾生一員。
偏偏他們在一起了。
他是高懸于天的皎潔明月,月光僥幸照到她這樣陰暗的溝渠。
可溝渠渾濁水面映照出的月色也是渾濁的。
他們都深陷漩渦,無法逃離。
金發青年沒有接話,他略微向前俯身,輕柔圈住了她的腳踝。
他垂下眼,注視著妻子略微紅腫的肌體。
春奈的肌膚因為長年不見陽光而蒼白,因此紅腫也格外刺目明顯。
“我應該早點發現的。”
他話語極輕,仿佛擔心稍微重一些的語氣,都會加重她的疼痛。
順著這個姿勢,他跪在了地毯上,單手撐在她腿邊的沙發面上。
這是更加迫近的姿態,鳴人的目光像是從天而降無法逃離的豪雨,無聲息籠罩她。
他沒有開口,但足夠強烈的侵犯性氣味讓她很不適應。
春奈感覺自己心底沒來由的煩躁更加強烈,她口干舌燥,居然無法以更加凌厲清高的目光與他對視。
驕傲與冷淡明明是她最擅長的武器。
但當鳴人輕柔攫住她腳踝時……她最致命的弱點也便被英雄掌控了。
“你不要碰我,不需要你幫忙!”春奈不顧疼痛,立刻掙扎起來。
這是毫無用處的警告。
他嚴肅道:“你想把止痛藥當飯吃么?那對你身體沒好處。”
他略微用了些技巧——鳴人完全知道怎樣可以不弄痛她,又讓她不會掙扎弄痛自己。
也正因此,他的氣息更深入的浸透了她,目光也格外堅定強勢。
春奈臉頰發燙,覺得自己心跳得更快了。
他們很久,很久很久都沒有如此近的親密過,她很不適應,生理反應也處處不對勁。
鳴人此時倒沒多想,只是愈發堅定參與春奈治療的想法。
他憂心忡忡地想著春奈的情況。
井野根本不清楚小春在這方面的思想傾向已經極度危險。
“你想——”
春奈羞怒得臉紅,她想說非禮,可以他們的關系說非禮總覺得太奇怪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查克拉操控精度很高,能夠代替按摩儀。”
“我不需要!”
春奈不顧疼痛,想強行抽回自己的腿,然而此時她發覺自己居然完全用不上力氣。
“我們三年不都是這么過來的么,讓我再幫你一次吧,小春。”
“我很擔心你。”
再鐵石心腸的人也不能拒絕這樣無奈而溫柔的關懷。
可既然對她沒有愛,就不要再出于負責地這樣對她好了啊,大圣人!
她感到心底有種高昂的情緒在呼喊,堵在胸口酸澀得發悶。
她越發怨恨他。
女孩瞪著鳴人,恨不得咬他一口。
那一口咬得必須足夠兇狠,直到他鮮血淋漓,讓他無法維持這副自然關切的完美神色,讓他只要看見傷口,就一定會意識到自己強烈的痛苦與怨恨為止。
可她畢竟沒有咬下去,她也沒有露出自己刻骨的怨恨。
情緒醞釀到極致,還是化作無法言說,難以開口的澀意。
這就是他們的婚姻。
“……最后一次。”
說這句話時,春奈感到自己的唇瓣有些干燥。
鳴人神色立刻多云轉晴:“謝謝。”
“這有什么謝的。”
“因為我要感謝小春,即使會因此痛苦,依然會忍耐,給我照顧你的機會。”
“每當感受到小春的溫柔,我就更加意識到——必須要祛除你的痛苦。”
“……”她轉開了視線。
那些冷漠的生硬的情緒漸漸柔軟,化作無奈的酸澀的苦水,再度浸濕她的心臟。
鳴人做不到的。
而且,她討厭這樣皎潔的月亮。
討厭。
好討厭。
*
鳴人在為她上藥。
因為兩人體型差,而上藥又得持續半小時的緣故,鳴人干脆跪在地毯上。
春奈抿唇,靜靜看著鳴人仔細的為她涂抹,按摩,梳理查克拉。
有什么事情還能讓他保持這樣專注的低姿態么?
春奈印象里沒有。
所有人提起漩渦鳴人,都只會想到他寧折不彎的勇敢姿態。
他的手寬大溫暖,她赤/裸的腳踝蒼白伶仃,兩相映襯,越發透出她身體病態的纖細。
鳴人動作細膩溫柔,指腹在她腳踝摩挲。
酥酥麻麻的微痛感,順著他溫暖的查克拉一起注入她的血管,帶來微痛的幻覺。
接著再隨她的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哪怕再高級昂貴的醫護也做不到這樣程度,只有親人才會這樣細膩妥帖。
春奈難得地感到舒適。
可金發青年的神色卻越來越嚴肅冷凝,他蔚藍的眼瞳冷得仿佛凝霜。
他第一次知道,春奈的病情已經嚴重到這種程度。
而她的精神正在與身體一起墜落。
“你為什么從來不告訴我,你的肌肉已經……”
鳴人每天都會幫春奈換鞋,但春奈的足襪總是捂得嚴嚴實實,不肯露出分毫。
他尊重她,不會刻意窺探,直到此刻發現她身體在無聲消蝕,才感到被隱瞞的真切怒氣。
春奈想到,其實腳踝都算好的。她衣裙遮蓋的膝蓋以上,才是真正的丑陋。
換作平時,她就是死都不可能讓鳴人看到。
但今晚他們就要談妥離婚了,現在給他看看,正好能徹底勸退他。
新婚夜他不是對她的殘缺嫌棄至極么。
精神上的責任感是不可能擊敗生理性嫌棄的,否則也不會有那么多男人婚后出軌。
而鳴人語氣只是剛加重一分,便想到小春其實并不能承受這樣的沉重——
于是他的語氣硬生生轉彎:“沒關系,現在我們有藥了。我的手法會比按摩儀更有用。”
“我們好好治病。”
她道:“我本來也會好好看病。”
“你哪——”語氣再度陡然一緩,變得柔和,“小春,你根本沒有好好治病。”
“這又不是重點。”
春奈終于轉回目光,望向英雄的雙眸。
“上藥差不多了,鳴人,我們繼續談離婚的事情吧。”
青年的手還透著黏/膩的藥油水光,他停下動作,神色緘默下來。
春奈頭回表現出如此堅持。
鳴人也是第一次發現,他們夫妻其實很像,都是性格非常固執的人。
他說:“你還記得么,我們曾在彼此的父母陵前發誓,會關愛彼此,永不分離。”
“我不想離婚。”
春奈道:“那是因為我們當時都還太年輕,許諾得太輕率。爸爸媽媽會理解我們的。”
“可我是認真的。你的病情也不能離開人。現在就這樣分開,我會非常擔心自責。”
“非常非常。”
和平時讓她喘不過氣的壓抑溫柔不同,鳴人的語氣剝去外殼,在此刻透著純粹的難過與心痛。
或許這只是他無意識的瞬間真情流露,但更加不同的是——
不知為何,在看到他濕漉漉的目光,以及顯然被刺痛的神色時。
在意識到字字句句都發自他肺腑時。
春奈臉龐忽得灼熱,心頭仿佛有細微火苗在輕輕燎燒,刺痛酥麻。
她感到些微的迷戀。
她竟然喜歡鳴人的痛苦。
在那靈光一現的神魂迷離間,那句今晚徘徊在她心尖,約莫用了她畢生瘋狂的話語居然就這么輕盈飄了出來。
“為什么你要這樣堅持自責?”
“該不會是愛我吧?”
女孩語氣依舊尖刻冷淡,透著不在意般的淺淡嘲諷。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這脫口而出話語下的真心。
命運,再度來到了交叉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