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前夕的侯府,寂靜得讓人心慌。柳如依的“死”,為整座府邸蒙上了一層厚重的白布,底下卻有不安分的暗流在涌動。
福安堂內,這片寂靜尤為易碎。
岳清秋直挺挺地坐在羅漢床上,幾個時辰前,一個小丫鬟顫抖著將柳如依的死訊報給她。那份起初的震驚與不敢置信,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團在胸口慢慢燒旺的火。
“當真死了?”岳清秋的聲音干澀,她向身邊的周嬤嬤再次確認。
“死了,老太太。聽說尸首慘不忍睹,就是中的那‘紅顏枯骨’的毒。”周嬤嬤低著頭,話語里卻藏不住一絲興奮。
“好,好!”岳清秋猛地站起身,在屋里來回踱步。禁足的折磨讓她憔悴不堪,但這消息是一劑強心針。“那小賤人總算死了!這侯府的天,又清明了!”
她停下腳步,死死盯住周嬤嬤。
“我們的機會來了。謝云崢忙著喪事,滿城都亂糟糟的,這府里沒了當家主母。”
“老太太您吩咐。”
“去,把廚房的王管事和柴房的老李都找來。他們還聽我的話。告訴他們……就說讓他們開始找點麻煩。把淺溪軒的吃食弄臟,把上好的銀骨炭弄濕。我要讓謝云崢那個殘廢明白,這侯府不是他能說了算的!”
她想要的遠不止于此。她要奪回庫房的鑰匙,拿回中饋的賬本。
“告訴他們準備好。等府里一亂,我便出面收拾殘局,讓那些下人看看,誰才是這府里真正的主子!”
“是,老太太,奴婢這就去。”周嬤嬤躬身應下,腳步飛快地出去了。
岳清秋看著她的背影,臉上浮現出一抹刻毒的快意。她走到窗邊,望向淺溪軒的方向。
“小蹄子,你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你從墳里刨出來再踩上幾腳!”
消息在不到半個時辰后,就傳到了淺溪軒。
書房后的密室里,柳如依正對著一盆小火爐,慢條斯理地添著一塊銀霜炭。屋里暖意融融,與世隔絕。巧織站在她面前,匯報著眼線剛傳來的動靜。
“夫人,和您料想的一樣,老太太按捺不住了。已經派周嬤嬤去聯絡舊人。”
柳如依頭也未抬,只用火鉗撥弄了一下炭火。
“她聯絡了誰?”
“廚房管事老王,還有柴房管事老李。想讓他們暗中搗亂。”
一聲極輕的嗤笑從柳如依鼻腔中發出。
“就這兩個?她的心氣跟著她的月例銀子一起縮水了。”
她放下火鉗,發出一聲輕響。
“讓他們去串聯,讓他們以為時機已到。在何處見面?”
“西花園后面的那間廢棄柴房。”巧織答道。
“很好。讓劉護衛帶人過去,不要驚動。等他們聚齊了,等那些謀逆的話都說出口了,我既要人證,也要物證。”
“那……周嬤嬤呢?”巧織問。
“一并拿下,直接押回福安堂。我要讓老太太親眼看著。”柳如依終于抬起頭,臉上沒什么表情。“一個死人的命令,要比活人執行得更徹底,才能讓活著的人長記性。”
“奴婢明白。”巧織領命退下,密室中又只剩下柳如依一人。
她隨手拿起一本賬冊,正是之前風波中看的那本。手指劃過上面清晰的條目,外面的亂局是遙遠的雷聲,而她,是風暴中心最安然的那一個,親手牽引著每一道電光。
潮濕發霉的柴房里,三個人影湊在一起。空氣中是腐爛木頭和泥土的味道。
廚房王管事是個胖子,一雙油膩的手搓來搓去。“這事兒靠譜嗎?老太太真讓我們動手?”
“廢話!”周嬤嬤不耐煩地啐了一口,“我還能拿這事開玩笑?二夫人死了!二爺是個瘸子!這府里除了老太太,誰還能當家?”
柴房的老李又瘦又干,搓著手盤算。“我們動手,有什么好處?總不能白白為老太太冒風險。”
“好處?”周嬤嬤吊起眉梢,“等老太太重新掌權,王管事,你就是這府里的大總管。老李你,公中的銀庫以后就歸你管。這好處夠不夠?”
兩個男人的呼吸都重了幾分。這是潑天的富貴。
“干了!”王管事一拍大腿,“今晚我就讓人把一桶泔水倒進給主院熬的上等白粥里。”
“我也讓送到淺溪軒地炭,全都是濕的,保管讓他們煙熏火燎!”老李立刻附和。
“好極了,”周嬤嬤開口,“只要府里一亂……”
她的話沒能說完。
那扇虛掩的柴房門,被人一腳踹開,發出一聲巨響。
人影瞬間堵滿了門口。劉護衛面無表情地站在最前面,身后十幾個護衛將所有去路封死,人人手按刀柄。
三個密謀者僵在原地,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凈。
“劉……劉護衛……”王管事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好巧啊……”
劉護衛沒說話,只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兩個護衛上前,一人一個,揪住王管事和老李的衣領,不等他們喊叫,就用破布堵住了嘴,干脆利落地拖了出去。
周嬤嬤雙腿一軟,癱坐在地,渾身抖個不停。
“饒命啊!劉護衛饒命!是老太太!是老太太逼我的!”
劉護衛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二夫人是沒了,”他平鋪直敘地開口,“但她定下的規矩還在。侯府之內,但凡結黨營私、興風作浪者,罪不容恕。”
他對手下擺了擺手。“帶走。”
周嬤嬤的求饒變成了嗚咽,被人從地上架起來,一路拖過庭院,直奔福安堂。
福安堂的大門被猛地推開。
正焦心等待的岳清秋帶著得意的問話轉過身,話語卻在看到劉護衛和他身后的護衛時卡在了喉嚨里。
緊接著,衣衫不整、哭哭啼啼的周嬤嬤被一把扔在了地上。
“這是什么意思?”岳清秋強撐著氣勢喝問,“劉護衛,你好大的膽子,敢闖我的地方?”
“老太太。”劉護衛微微欠身,那姿態里沒有半分敬意。“屬下奉二爺之命,在王母喪期維持侯府安穩。過世的二夫人曾立下十二條規矩,第一條,便是嚴懲結黨營私、搬弄是非之人。”
他用拇指點了點地上癱軟的周嬤嬤。
“您的仆人周嬤嬤,勾結王管事、李管事,意圖在府內制造混亂,動搖侯府根基。人贓并獲,他們都招了。”
“胡說!你們這是誣陷!”岳清秋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