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要回來,量他們也沒有,除非將東市半條街的鋪子賣掉折現(xiàn)。
“巧織,我們走,賬上支銀子去?!绷缫雷允贾两K泰若自然。
賣鋪子不現(xiàn)實,這群自詡高雅之輩,要真剮了他們身上的銅臭味,怕是玉石俱焚的事都做得出來。
“如依,庫銀那是給工人支月銀,打點各處的,不能動?。 崩咸珦搁T如貔貅,進了自己手里的,怎甘心往外掏。
謝鈞傾拽住了老太太,“娘,讓她拿去!咱們家有胭脂扣的作坊,積蓄早晚會攢起來的,跟她劃清界限,就讓她抱著那些金銀爛在淺溪軒才好!”
柳如依腳步匆匆,但謝鈞傾故意扯著嗓門的話,還是鉆進了她耳朵里。
巧織憂心,“小姐,這不是太便宜這些白眼狼了么?”
柳如依面不改色,“先把能拿到手的拿到,我自有辦法讓他們吃多少吐多少!”
賬面上統(tǒng)共三千七百兩。
對比柳如依的嫁妝而言,是九牛一毛,都不夠買那珠赤色珊瑚的。
柳如依不嫌棄,不止搬走了三千七百兩,甚至十幾貫銅板,也一并給了錢莊。
這筆銀子,她只留一些傍身。
以前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要跟婆家分賬,事到如今,防微杜漸,她必須對大房抱有最壞的打算。
若是逼得急了,狗急跳墻,銀錢是禍不是福。
做完這些,柳如依跟著巧織出府去,巧織醫(yī)館覓藥,她往鏢行,親自選了七名身強力壯的護衛(wèi),又在百味齋聘請了廚子和廚娘。
既然要分家,那就分得徹底些!
她的一舉一動,回稟到老夫人那里,老夫人嘆氣嘆得天云變色,“往昔怎么沒瞅出來,柳如依這么狠毒,雁過拔毛,一點情面都不留!”
老嬤嬤幫腔罵了柳如依兩句,找準時機將店面的催貨單放在小幾,“這都是她在胭脂扣預定出去的買賣,銀子收了,貨還沒交。方才御史府上差人來問,何時能做成?”
“壞了!”
老太太戴著翠玉的手猛然拍在小幾上,撞得叮當響。
她目露驚恐,“胭脂扣的秘方,那賤蹄子還沒交出來,這可如何是好?”
胭脂扣乃柳如依親力親為打造的鋪子。
畢竟在江南,柳家就是靠著做婦人生意起家的。
胭脂水粉,是柳家的看家本事,父親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不可對外人語。
除此之外,侯府所依仗的,繡坊,畫室,都用了一種特殊的材料,唯有柳如依所知。
柳如依有恃無恐,她等著大房乖乖賠銀子。
“你們把這淺溪軒看好了!一日十二時辰,沒有我的允許,連只蒼蠅都不準放進來!”
柳如依安排了護衛(wèi),便給了巧織一袋沉甸甸的銀子,“從今日起,小姐我和你新姑爺,頓頓山珍海味,民以食為天,食不能差了!”
“是!”
巧織比柳如依還要樂呵。
以往老夫人說自己念佛,不準柳如依餐食油水太大,也不準她穿得太過招搖。
因柳家從商,父親生怕她在京城被人瞧不上,便讓柳如依以夫家為重。
柳如依將父親的話聽進心里,也確實做到了克己復禮,對老太太言聽計從。
這兩年的盡心侍奉,換來背叛為妾的下場。
柳如依明白一個道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謝云崢看這陣仗,豐神俊逸的臉上哭笑不得,“淺溪軒,許久沒這般熱鬧過了?!?/p>
柳如依回頭看他,心里終究有些過意不去。
大房的蓄意謀劃,她的臨陣決裂,詭譎云涌中,真正無辜之人,當屬謝云崢。
柳如依捏著手骨,望著謝云崢半晌,把心一橫,笑臉相迎,“夫君,日后我在你身邊,絕不會讓你孤身落寞?!?/p>
夫君?
謝云崢愕然。
柳如依招呼巧織道,“還不去將參湯端來,新姑爺?shù)纳碜?,可得好好養(yǎng)著?!?/p>
謝云崢總覺得柳如依那雙黑得透亮的眼睛里,藏著別樣心思。
“罷了,由著你吧。”他清心寡欲般,面無無波,似那閑云野鶴的僧人,對這凡塵不感興趣。
他轉(zhuǎn)過輪椅,折回屋舍。
木質(zhì)的輪椅,轱轆在石板上摩挲出刺耳的聲音。
柳如依注視著他的背影,拔高音色,“巧織,你說我們是不是該給新姑爺換個好點的輪椅,雕花,漆金,點翠?”
謝云崢背影微僵,這小妮子,看熱鬧不嫌事大!
往后幾日,柳如依跟著謝云崢在淺溪軒內(nèi),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然而巧織和廚娘可沒閑著,新鮮鱖魚,湯圓大的楊梅,應季的膏蟹,一筐筐地往淺溪軒里送。
府里早就傳開了,二房過的那是皇帝般的日子。
誰要是能去二房當差,賞銀比侯府一年的薪俸還要多!
再瞧那大房,竟有長工上門討債,鋪子的貨也交不出去,管事的主薄,連夜卷鋪蓋跑路了。
“嘩啦!”
墨韻閣的杯子應聲而碎。
老嬤嬤忙不迭將一枚雪蓮養(yǎng)心丸送到老夫人嘴邊。
這東西價值不菲,專治老夫人頭暈心悸的毛病。
服下藥,老太太單手撐著太陽穴,大口喘氣。
大半年沒犯病了,近來接連服了兩三顆藥丸,都是柳如依氣的。
老夫人虛汗直冒,好陣子,緩過神來,年方四十出頭,卻仿佛病入膏肓的遲暮之人,面上沒有一絲血色。
“夫人,您消消氣吧,這雪蓮養(yǎng)心丸所剩無幾,若是長此以往下去,怕是……”
老嬤嬤欲言又止,老太太險些又背過氣去。
“造孽啊!真是造孽!”
前些時日,她還在佩服自己精于算計,對付柳如依還不是手拿把掐的?
可哪知,弄巧成拙,柳如依那賤骨頭,竟敢掏空大房,去貼補那個廢物!
“去……去喚傾兒來,無論如何,去淺溪軒,將秘方討來!”
侯府一時難不怕,若將京中貴人都得罪,日后謝鈞傾世襲罔替就更難了。
謝鈞傾本是不情愿的,然而老夫人催得煩人,只好硬著頭皮去往淺溪軒。
與他同行的,還有楚銀環(huán)。
二人剛去泛舟回來,楚銀環(huán)手握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步伐輕盈,全然沒將侯府的危機當回事。
當二人到淺溪軒外墻,正欲入月洞門,護衛(wèi)卻抬起劍來,橫在他們跟前,“來者何人,所為何事!”
“大膽!在侯府,還想另起爐灶?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小侯爺!”
護衛(wèi)寸步不讓,猶似門神,“二夫人有吩咐,未經(jīng)通報,就是老侯爺從棺材蓋里爬出來,也不讓進!”
謝鈞傾氣的鼻子都歪了,“粗鄙!此乃侯府之地,不知尊卑為何物,叫柳如依出來!”
不等侍衛(wèi)回稟,院子里正監(jiān)工造魚塘的柳如依已經(jīng)聽見。
她晃晃悠悠地走出來,捧著魚食盒笑道,“侄子還曉得尊卑二字如何寫,真是難得。什么時候,二房的事,輪得著你個小輩指指點點?”
謝鈞傾看到的柳如依,珠光寶氣,好似把天下最值錢的東西都佩戴在身。
楚銀環(huán)視線掃過柳如依脖間的墜子,眼皮直抽抽。
南海珍珠,極其稀有。
她竟編成了串珠,每一顆都有拇指兩個大!
“暴發(fā)戶!”楚銀環(huán)羨慕嫉妒恨的低罵,指甲都掐進了荷花桿里。
柳如依兩步近前,手里的魚食,冷不丁地往楚銀環(huán)臉上潑去。
“??!你干什么?。俊?/p>
楚銀環(huán)尖叫著,抖著身上的魚食碎渣,柳如依冷著臉,“還沒進門,就敢對大嫂如此不敬,沒打你都算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