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被抱走后,第一錦更加受寵,成了昭容,一切都更上一層樓,眼看著距離貴妃那一層,也只一線之隔,貴妃自然忍不了。
她辛辛苦苦這么多年,維持著皇后之下第一人的威風八面,眼睛一直盯著后位,滿以為自己是唯一的替補,如今忽然發現居然要被第一錦超越,心中的驚恐,厭惡,憤怒,不言而喻。
只是盛名所累,貴妃不敢輕舉妄動。她自覺比第一錦尊貴的多,不僅要贏,還要贏得漂亮,除了更加抓緊皇帝的盛寵,也想著徹底打下第一錦的氣焰,于是便籌謀著一場馬球比賽。
本朝無論男女,權貴都愛馬球,在宮中也十分盛行。只是女子體力不如男子,再加上馬出了意外難以控制,故而后宮多用驢,宮女打驢球出頭,也是常見。只是以蘇鳴玉的地位和經歷,當然不會。
現在第一錦成了高階嬪妃,逃不過體育課,便也操練起來?;实蹞苋咛嫠才帕死蠋煟R匹,球具,顯然對此非常熱衷。而貴妃出自大家,得寵多年,也是皇帝的馬球搭子,玩得甚至很硬核。
她下了張戰帖,約第一錦比賽馬球,三局兩勝,聊為游戲,又勾起皇帝的興趣,讓他來做裁判。名義上雖然輸贏無所謂,可實際上毫無疑問,這是一場爭寵的武斗,誰贏誰就會更得皇帝關注。球場上若有什么意外,那誰也沒辦法。
馬球其實更像是馬上的高爾夫,用球棍將球捅進對方球門,是獲勝的主要條件,而在這之間,沖撞,受傷,甚至跌落馬背被踩踏,屬于常事。貴妃知道第一錦不如自己嫻熟,也絲毫沒有讓人的意思。
“常聽聞妹妹是天子門生,這馬球也是跟著陛下學的吧?想必不會太差,不需姐姐相讓吧?”風華絕代的貴妃沒怎么掩飾自己的意圖。
她的身份和立場都不可能與第一錦交好,這皇帝也清楚,皇帝不喜歡太虛偽,太沒有脾氣的人。貴妃就是要耀武揚威地贏,再贏回皇帝的心。最好第一錦輸的難看,這才說明對方處處不如自己。
第一錦的心態倒是平和,她喜歡好看的人,只是看著也賞心悅目。至于貴妃的針對,也在意料之中,第一錦會把對方打得落花流水,卻不會在賽前說什么垃圾話:“妹妹愿與貴妃娘娘都盡力而為?!?/p>
皇帝笑看兩個愛妃:“好!既然都有如此豪情壯志,朕也不能空著手來,必得拿出個好彩頭……”
他沉吟片刻:“庫房里有一架螺鈿云母桃花屏風,乃是前朝收藏,精致華美,再加黃金百兩,綢緞千匹,珍珠一斛,如何?”
那架屏風能被皇帝評價為精致華美,價值可想而知,而黃金綢緞珍珠,則是直白的巨額獎金,還漂亮。
貴妃笑道:“陛下大方,臣妾也愿拿出進宮時帶來的一株珊瑚樹湊趣,倘若輸了,必定無悔?!?/p>
她多情的鳳目掃到第一錦身上,很明顯是一種挑釁。第一錦當然沒有這么金貴的寶貝,出身在這個時代,對大多數人,都是逾越不過去的鴻溝,同為天子嬪妃,那也是不一樣的。
第一錦不覺得羞愧自卑,只笑著看向皇帝:“臣妾不如貴妃娘娘家大業大,還得請陛下替臣妾出了這彩頭吧。臣妾日后,定有報答?!?/p>
好好說著話呢,她忽然提這個,又遞了一個飽含暗示的眼神,皇帝竟然有點害臊,看一眼貴妃,頗有羞恥之感,不自在地輕咳一聲:“罷了,你那點家底給孩子留著吧,朕就代你出一對犀角杯,如何?”
貴妃的珊瑚樹皇帝知道,高足三尺,流光溢彩,色澤深紅,濃郁醇厚,價值連城。他開口就是為了給第一錦撐面子,拿出來的這對犀角杯在場二人也都知道,不僅是皇帝私人珍藏,且大小一致,雕刻精美,傳聞乃是古物。
好好的馬球成了斗富,貴妃總有出身大家的底氣,卻似乎成了灰頭土臉的那個。在這后宮的價值觀里,爹有娘有自己有,都不如皇帝肯給。她心中黯然傷神,忍不住回憶起當年,自己也有過這樣被皇帝放在心尖上的甜蜜時刻。她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成了那個眼巴巴看著,好像被忽略了的可憐人。
第一錦從不知道什么叫適可而止,對著皇帝撒嬌:“臣妾知道,陛下還是心疼臣妾的,那對犀角杯,臣妾可喜歡了,這回一定要拿到!”
皇帝無奈,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呀,打馬球可沒有那么簡單,你這就把彩頭當囊中之物了?”
貴妃聽了這話,雖然錐心刺骨于二人的親密無間,但也不免從內心生出一種殘酷的快意——第一錦贏自己的可能,實在不大。
馬球是需要團隊協作的運動,每一隊十二人,還要有一定的替補,而馬球本球則只有拳頭大小,在群馬奔騰的賽場上,二十多個人用球杖爭奪擊打這么小一顆球,不僅激烈,且極其考驗團隊協作,隊員之間的默契。
個人的身體素質和運氣,不過是決定勝負的一小部分因素。
而貴妃本就有一支合作默契,表現優異的馬球隊,都是她自己的宮人。這支球隊以貴妃為主,最能烘云托月,展現出貴妃的實力,對戰宮內其他球隊,宮外公主命婦,都是勝利居多。
而第一錦……甚至沒有成建制的馬球隊。
她直接去找了皇后求助。
自從四皇子到了皇后身邊,因為第一錦探望引起矛盾后,皇后心里對第一錦的警惕與敵意,一直居高不下。這是一種不理智的防備,因為她也清楚,隔斷母子親情幾乎做不到,又不能不做。
因此,就算第一錦似乎一如既往來椒房殿奉承,皇后也不耐煩敷衍,二人關系反倒不如從前。這次第一錦有事求見,又是打貴妃臉的事,皇后自不會拒絕,只是沒一口承擔,反而懷疑地看著第一錦:“你當真能贏貴妃?”
第一錦道:“總還有半個月的時間,能不能贏,也要盡力嘗試,不丟了咱們椒房殿的臉?!?/p>
皇后臉色稍霽,道:“陪公主打馬球的宮人倒是很多,適合你的也有不少,本宮再尋一尋,趁早給你備齊,至于馬匹球具,就要靠你自己了?!?/p>
她身體不好,就算康健時候,也不能進行這么激烈的運動,養在膝下的大公主倒是十三歲了,很喜歡馬球,有自己的隊伍,馬廄,抽調其中年長健碩的給第一錦用用,不算難題。
再加上內教坊也有馬球隊,雖然偏表演和花樣馬球,但也有打得厲害的,湊一支隊伍不是難事。
至于馬匹球具,要不然自帶,要不然第一錦準備,這倒是小事。
第一錦道了謝,看出皇后神思倦怠,便告退離去。
步輦和從人還沒靠近漪瀾殿,小程就急著迎了出來:“娘娘,陛下等了您好一會兒了,奴婢正要去找您呢?!?/p>
第一錦訝然,隨后明白皇帝這是送貨上門卻撲了個空,不由一笑,催促眾人加快腳步。
皇帝果然坐在明間,把玩著第一錦針線籃里的一只看不出五官的黑貓玩偶。見第一錦匆匆進門,屈膝見禮,他招手示意她過來坐下:“去哪兒了?”
第一錦直言不諱:“臣妾想著,也不能讓皇后娘娘躲了這個清閑,便去請她幫忙想辦法。”
皇帝心里有些不舒服,非常微妙,以至于對他來說,無以名狀。第一錦卻看得清楚,知道他是不高興,自己沒有第一個找他求助,分明在貴妃面前,還撒嬌要東西,讓他幫自己斗富的。
不過皇帝不是那么無聊的人,做不出糾結小事,沖妃子發脾氣的事,便道:“皇后近日身子不是又不好?她肯湊熱鬧?”
第一錦笑道:“怎么不肯?娘娘雖然倦怠,卻也不是大病,倒不如出去走走,開闊心胸,心情好了,身子自然就好?!?/p>
皇后的生育和流產史都比較豐富,身體自然不算健康,但在當前的醫療環境下,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也只能吃名貴補藥調養,實際效果也時好時不好。再加上養了四皇子,心情卻復雜加倍,對健康更是無益。
宮中規矩,皇帝的健康是最重要的,后妃得病,就不能面圣,除非特殊情況,或者皇帝自己愿意。這么多年來皇帝習慣了皇后時不時的身體狀況,每年總有幾個月不怎么見面,倒是意外皇后有精神。
他道:“那也好。只是皇后不愛馬球,如何幫你?”
第一錦就說了自己和皇后的計劃,人湊齊了,就差馬匹球具。到底是得寵才一年,中間還懷了個孕,底蘊不足,第一錦有錢,但各方面資源就左右支絀。
皇帝不語。
第一錦知道他想要什么,直接坐在他大腿上,摟著他的脖子貼著耳朵細細低語:“陛下,疼疼臣妾吧,求您了……”
暖玉溫香,婉轉耳語,皇帝從后背到腰椎一路酥麻,終于繃不住,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早來求朕,還用得著費這么大功夫?朕幫了你,你又打算如何報答呢?這可是又記了一筆。”
說著,他一把抄起第一錦,一路進了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