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哪個？

老大爺不就是拿他兒子的經歷，去提點自己的重要性嗎？

女孩就像是失憶了的小橙。

而他兒子，也像如今的自己，面臨著選擇。

理性客觀去思考的話，應該選為女孩構建一個虛假的家，她已經沒有親人在了，讓她在這個世上能夠快樂地活下去。

可老大爺之前說過的那些話，蘇桃也沒有忘記。

即便想瞞下去，她也會在某個契機，因為某件事情，某個夢，而重新回憶起從前。

所以……

“我選喚醒她之前的記憶。”

如果是現在的小橙的話，我想，我也會直接喚醒她的記憶吧。

完整的小橙才會是小橙，對嗎？

蘇桃抬頭，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語氣中透露那么一絲絲自信的正確選擇，被老大爺給捕捉到了。

他輕聲笑了一下，“有點狡猾的小作弊，不過這確實也是我兒子的選擇。”

“那個女孩在治療期間，很積極，很樂觀開朗，很多接觸過她的護士和醫生都非常喜歡她，正是因為她的這份心態，治療事半功倍。”

“考慮到了她的性格，最終我的兒子還是沒選擇用虛假的謊言去欺騙她。”

“告訴了她真相，本以為還需要通過其他方式喚醒她的記憶，可真相告知了之后，她就已經想起了從前。”

“那一天，她抱住我的兒子大哭了一場，然后笑著說自己沒事的。”

蘇桃聽到這里，不免露出了笑容。

果然，這就是正確的選擇吧，她拿到了曾經的記憶，直面了以前的自己，做最真實的自我，和老大爺的兒子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人都幻想美好。

蘇桃也一樣。

她笑容剛綻放，老大爺就嘆了口氣，“我們當時看到那女孩堅強的笑容時，都以為真的已經沒事了。”

他的話，讓蘇桃愣了一下。

聲音接踵而至，“那一天，我們所有人都釋然地放松了下來，我兒子甚至還跟她說，會照顧她一輩子的。”

“只是那個女孩沒有答應，我兒子以為她是在害羞，也就沒想太多。”

“到了夜晚，她從醫院的七樓跳了下去。”

平淡的話，讓蘇桃難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老大爺繼續道，“我們在她的房間，找到了一封遺書，她很感謝我的兒子還有醫生們的救助，但她接受不了家人的死去，那極度痛苦的過往。”

“當時我們就在想，是不是給她構建一個虛幻的家，讓她永遠忘記從前，會更好呢？”

故事，到這里就結束了。

老大爺語氣帶著一絲絲溫和的遺憾，“你說你的妹妹因為痛苦的精神病而忘記了你，那你就要想，喚醒她的記憶會帶給她痛苦，還是美好。”

蘇桃沉默了。

她發現自己有一點自私。

猶豫是否喚醒小橙記憶時，她更多考慮的是自己。

也和程程發的消息一樣，是否喚醒，反倒取決于自己想不想去享受沒有病嬌的小橙。

而猶豫，不也正因為這點嗎？

老大爺用他的導盲杖輕敲地面，朝著他的病房走去，“孩子，不要忘記了，失憶的根本到底是什么，你也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他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晚風吹得夠久了。

蘇桃拿出手機看了眼，程程還沒有發消息來催問。

興許是知道自己對于這個問題會思考很久吧。

為什么會失憶？

想忘記那些曾經痛苦的事情。

所以，選擇拋棄了過往，作弊般地卡住了脖子，只能不斷向前向前向前。

蘇桃又在陽臺這里吹了很久的晚風，看著煙花不斷綻放，又消散。

拿起手機再看，不知不覺已經12點了。

蘇桃拿出手機，想了想，回復程程道，“我不太想喚醒小橙曾經的記憶。”

程程似乎一直在等她回復，先是發了一個耐人尋味的表情包，而后緩緩道。

“原來你想讓小橙子不變成病嬌，然后狠狠占有她啊。”

桃子：“如果醒來小橙還會想起以前那痛苦的事情，那還不如讓她就此忘記會更好吧。”

程程：“可她現在不是還在討厭你嗎？”

桃子：“葉良已經死了，總有挽回的契機，她不會討厭我一輩子的。”

程程：“可是，你這個選擇，不就代表著你又一次逃避了她的病嬌嗎？”

喜歡她，就應該承受她的一切才是。

蘇桃當然知道這點，事實上，剛剛她也是這么想的。

可是，如果曾經自己的逃避和拒絕對于小橙來說也是痛苦的話。

忘記，興許會是更好的選擇不是嗎？

不然，她如果也像大爺口中的女孩一樣，如果和曾經一樣，又想選擇輕生，該怎么辦？

蘇桃想在心底為自己補上一句“這都是為小橙好”，可低著頭的她，只覺得有些心塞。

叮咚一下，程程又發來了消息：“如果我是程程，我會希望你去喚醒我，她那樣愛你，即便喚醒記憶后會痛苦，想必也是美好大于痛苦。”

“作為病嬌，她會希望你喜歡的是她的全部，而不是沒了病后的她。”

消息截止，然后是晚安的道別。

蘇桃看著消息怔怔出神。

好像，又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

可我也是不想讓小橙回憶起曾經的痛苦啊，難道這也有錯嗎！

我要是選擇喚醒她，是不是就代表著我其實想讓她陷入更深的痛苦中，這是否也成了我不喜歡她的行動與證明？

蘇桃揉了揉腦袋，她已經有些不清楚到底怎么選，才是正確的了。

總歸，就算我不去主動喚醒小橙的記憶，她也許會在日常生活中漸漸找回自己的吧？

現在小橙都還討厭我呢，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蘇桃自嘲地笑了兩聲，緩緩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一夜，她也沒怎么能睡得著，一整晚都在想程程和老大爺之間的話題。

想自己決定好的那個答案，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猶豫不一定就是缺點，愛猶豫的人往往會思考更多的選擇，一點點排除錯誤的答案。

蘇桃覺得，自己還有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

但……真的有時間嗎？

早晨在醫院起床，她洗漱完就打算坐電梯上8樓，然而當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她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方檸，她正抱著一袋水果，乖巧地站在電梯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