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章、薛溥二人面面相覷,皆從對方眼中讀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在他們看來,趙晗素來謹慎穩(wěn)重,今日為何會如此口出狂言?
且不說西夏的騎兵大都自幼在馬背上長大。
眼下大周缺少良駒,就連禁軍里的戰(zhàn)馬大都是駑馬。
短短一年時間內(nèi),想要培養(yǎng)出一支可以匹敵西夏的騎兵,這幾乎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事情。
不過英國公張輔倒是滿臉激動,只見他緊握雙拳,迫不及待的高聲問道:“你此言可當真?!”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黃口小兒。”
柴晉冷哼一聲,依舊是滿臉不屑。
趙禎眉頭微蹙,目光深沉的注視著趙晗,緩緩道:“軍國大事,并非兒戲。”
“趙侍讀,朕念在你初入朝堂,年少氣盛,故不計較你今日狂言。”
盛纮與一旁同僚不著痕跡的換了個位置,挪至外側(cè),焦急不已的提醒著。
“晗哥兒,還不快跪下謝恩……”
“官家這是給你臺階下呢,莫要再逞強了。”
趙晗神色依舊從容,淡淡瞥他一眼后,抬眸直直看向龍椅上的趙禎。
“稟官家,臣并非戲言!”“
“臣愿意以項上人頭作保,一年內(nèi),必為朝廷練就一支鐵騎!”
盛纮:“……”
張輔目光如炬,灼灼凝視著趙晗,蒼勁的嗓音中還透著幾分激昂。
“官家,既然他有把握,不如就讓他試上一試,橫豎不過一年的光景!”
“若真能練成一支鐵騎,我大周邊關(guān)將士,也終于能挺直腰板了!”
這位戎馬半生的老將,已經(jīng)許久沒能朝堂上見到如此鋒芒畢露的后生。
一直沉默不語的寧遠侯顧偃開,此時也邁步出列道:“官家,臣以為,可以讓趙侍讀一試!”
顧廷燁在他面前將趙晗吹的天花亂墜,什么文武雙全,德才兼?zhèn)洹?/p>
文才他已經(jīng)見識到了,至于武……
顧偃開雙眸微瞇,他倒要看看,這小子是否真如二郎所言。
趙禎不自覺握緊龍椅的扶手。
若一年后,趙晗未能兌現(xiàn)今日豪言,朝堂之上怕是少不得一場風波。
可他若是完成,不僅能扭轉(zhuǎn)大周對西夏頹勢,震懾宗室中不安分的子侄。
更能讓天下百姓看到新君的魄力!
思及此,趙禎心頭隱隱升起一抹振奮。
他望向一旁身穿紫袍,頭戴曲腳幞頭,腰佩金帶,頭發(fā)花白身姿卻挺拔如松的老將。
甘老將軍名甘元忠,資歷深厚,執(zhí)掌兵權(quán)多年,就連張輔見了,也要恭恭敬敬的稱他一聲老兄。
“甘卿有何見解?”
甘元忠緩步出列,目光在趙晗身上稍作停留后,拱手道:“兩浙一事,老臣早已有所耳聞,趙侍讀確有過人之處。”
此話一出,不等主和一派的大臣們開口反駁。
趙禎從龍椅上緩緩起身,沉聲道:“好,朕就許你一年時日。”
“屆時,若你完不成,朕決不輕饒。”
“翰林侍讀趙晗,今特授,權(quán)發(fā)遣殿前司都虞候,提舉馬軍司教閱騎兵公事,仍充翰林侍讀,許專達奏!”
殿前司都虞候一職可統(tǒng)禁軍精銳,調(diào)撥甲胄與馬匹。
馬軍司教閱負責騎兵訓練,改革戰(zhàn)術(shù),至于保留翰林侍讀的身份,則是便于直接向官家奏事,不受任何掣肘。
“如此周全的安排,看來官家是動真格了啊。”
“是啊,不過一年的時日,我看懸的很,若能有個三五年,倒有幾分可信度。”
“能得一個如此志向高遠的女婿,盛大人,恭喜你,有福啦!”
“……”
聽著幾名朝臣的竊竊私語,盛纮臉上堆起勉強的笑意,額頭卻早已布滿細密的汗珠。
殿內(nèi),趙晗神色不改,朗聲道:“臣趙晗叩謝圣恩,必當肝腦涂地,以報官家知遇之恩。”
“臣斗膽,尚有兩件事情需請旨明示。”
趙禎微瞇雙眸:“你且說就是。”
“臣請陛下賜臣提舉陜西河北監(jiān)牧馬政差遣,許臣每月專折奏報馬匹采買、蕃部交易事宜。”
“禁軍空額嚴重,臣請于捧日、天武、龍衛(wèi)、神衛(wèi)四軍外,另許臣從京畿諸路廂軍中甄選健兒,新立驍騎營,名額暫定三千。”
張輔側(cè)目看向趙晗,心中暗道:采買馬匹與招募兵卒,皆是要害之舉,看來這翰林侍讀是做足了準備。
趙禎眉梢微挑,“驍騎營……朕準了。”
“所需一切糧餉,從內(nèi)藏庫支取!”
趙晗當即行禮道:“臣謝官家!”
——
積英巷,盛府。
一回到家中,盛纮來不及換下朝服,火急火燎的直奔壽安堂。
王若弗見狀,還以為出什么大事了,當即跟了上去。
壽安堂內(nèi),檀香裊裊。
老太太正倚在羅漢榻上閉目養(yǎng)神,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
還沒等她睜開眼,盛纮就已經(jīng)大步而來,額頭上布滿了汗珠,端起案上的茶盞,將茶水一飲而盡。
“母親,出大事了!”
“晗哥兒今日在朝中,闖下塌天大禍了!”
剛追到門口的王若弗聽到此話后,腳下一軟,幸好劉媽媽眼疾手快的將她扶住。
“官人你說什么?!”王若弗踉蹌著上前。
老太太擰眉看向盛纮,“你且坐下把話說清楚,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樣子。”
盛纮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后,將趙晗今日在朝中的一言一行盡數(shù)告知老太太和王若弗。
“這果然是塌天大禍啊!”
“他明年若是人頭落地,我華兒豈不要守寡了。”
“我華兒怎么就這么苦……”王若弗怔怔說著,只覺眼前一黑,險些就要從椅子上滑落在地。
盛纮捂著心口,面如土色。
“兒子在朝堂上幾番使眼色,就差沒直接拽著他的袖子,可這孩子偏生不聽勸,執(zhí)意要攬下這一差事。”
老太太眸光微動,很快就抓住重點,沉聲問道:“我問你,官家可有當著朝臣的面,說要他的項上人頭?”
盛纮仔細回想一番,連連搖頭。
“這倒不曾,兒子只記得官家說決不輕饒。”
老太太聞言,嘴角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捋了捋衣袖,慢條斯理道:“那就是了。”
“晗哥兒素來穩(wěn)重,你看他何時有過大放厥詞的時候?”
“這必是他已經(jīng)深思熟慮過的事情,你們兩個盡管把心放進肚子里頭。”
王若弗心里仍舊放心不下,伸長脖子溫道:“母親就這般相信晗哥兒?萬一他……”
“你且往后看。”老太太說罷,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
盛纮王若弗二人相視一眼后,只好心神不寧的退出壽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