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們去麗春院開一桌酒席,記我的賬!”西門大官人手中扇子一搖。
那應伯爵雖說是個潑皮,但是憑心而論。
有些事倒也辦的牢靠。
玳安點頭稱是出去。
西門大官人見到這來保被自己一番敲打,已是嚇得魂不附體,如同驚弓之鳥。
連那點偷雞摸狗的小心思都徹底縮了回去,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這馭人法則,雖說自己不擅長。
但千古同理。
說來說去無非就是,殺雞儆猴,敲山震虎之類。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做法,無論御下還是御女都是不二法門。
“嗯,你既明白,那便好。”西門慶語氣放緩,從袖中摸索片刻,掏出一錠沉甸甸、白花花的銀子,“啪”地一聲,拍在旁邊的紫檀小幾上。
那銀子足有十兩,在燭光下閃著誘人的光澤。
來保偷眼瞧見那銀子,心頭猛地一跳,以為主子要遣散自己。
嚇得連連磕頭,哀求饒命。
這一家老小的活路全靠在西門府上的謀生。
倘若真的驅了自己,自己又沒有什么手藝。
如此亂世,又在這清河縣得罪了清河縣一霸。
誰敢收留?
怕不是活不到幾月全家老小就得去乞討。
“慌什么?不是遣了你,這十兩銀子不是給你的,讓你去尋一書生。”西門慶指了指那錠銀子。
來保一聽,頓時一顆心落到肚子里。
也不管主子說什么連忙應道:“是是是,小的想差了,小的明白!”
西門慶繼續吩咐道:“明日一早,你便去城東槐樹巷,尋一個姓溫的童生,名叫溫必古,表字日新的。此人住在巷子最里頭,門前有棵歪脖子老槐樹的那家便是。”
來保連忙應道:“小的記下了!槐樹巷,歪脖子老槐樹,溫必古溫日新!”
“嗯。”西門慶點點頭,“你找到他后,不必多言,只說西門大官人想要結識蔡相公府上管家翟謙,用這十兩銀子買他一封引薦信。”
來保何等機靈,立刻心領神會:“小的明白!!定給爹辦的妥妥當當。”
“今日天色已晚,那書生住處偏僻,此刻去尋,怕你夜路有什么閃失,明日趕早再去。”
“是!謝爹體恤!小的定當竭盡全力,萬死不辭!”來保如蒙大赦,又得了差事,心中那點恐懼頓時被巨大的任務沖淡了不少。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錠沉甸甸的銀子,緊緊攥在手心,對著西門慶深深一揖,這才倒退著出了前廳。
走出廳門,被夜風一吹,來保才覺得后背冰涼一片!
他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又掂了掂手中那錠溫熱的銀子,心中百感交集。
怎得不過兩日未見,自己這喝花酒玩女人的爹,手段鬼神莫測起來!
他不敢多想,更不敢耽擱,將銀子貼身藏好,急匆匆回自己住處安排明日之事去了。
妻子惠祥是西門府上漿洗房的仆婦,也目睹了這一切。
見到自己丈夫被西門大官人留下,也是嚇得抱著女兒魂不附體。
早早的在門口等他。
看見他平安歸來無事,也沒有被大官人驅離,這才舒了一口氣。
這一夜。
來保是輾轉反側,怎么都沒睡好。
一會想著如何把那事情辦好!
一會又想著辦不好怎么辦?
一會又想著西門慶那冰冷的目光和書童的下場。
一會又夢見自己一家乞討被亂棒打死的凄慘模樣給嚇醒!
只覺得再做這西門府的管家,以后可要萬分小心!
這大亂之世,叛亂四起。
保不準自己一家就和那些等著施粥的流民一般。
賣女賣老婆,做那巷子里最下等的娼妓。
且說西門慶打發了來保,心中那張大戶、書生諸事已定,又兼訓仆立威,頗覺快意。
那一群奴仆黑壓壓跪滿大廳的場面。
那一言就定人生死的權力!
果然某種程度比女人還來的有快感!
頗有些大丈夫生于世當如斯的感覺!
而自己此刻也不過在清河縣地面上稱個土霸王!
倘若自己坐上那蔡京,高俅,北靜王,王子騰的位置,又是如何的暢快!
西門大官人想到此處不免努力的尋找記憶。
想看看這天下大勢的風景!
卻怎么也想不起。
這記憶雖說是慢慢融合了一些。
但這原身如色中惡鬼一般,整日只在婦人身上做功夫。
不是鉆在東家娘子的被窩里,便是在西家媳婦的羅帳內廝混!
又如何能知道這天下大勢!
來來去去最多也就只知道這當下朝廷幾位權勢人物!
其他的一概不知。
西門大官人感慨一番。
看看天色將晚,金烏西墜,只余一抹殘紅掛在天邊,將西門府那高墻大院也染上一層曖昧的暖色。
他整了整衣冠,預備出門赴那麗春院的酒局,便搖著灑金川扇,踱著方步,往大門行去。
剛穿過前院,行至那連接內外宅的月洞門旁,忽聽得墻頭那邊傳來一陣細碎聲響,似是有人攀爬,夾雜著幾聲女子低低的、帶著焦急的嬌喘。
西門慶腳步一頓,心生好奇,抬眼循聲望去。
這一望不打緊,卻見自家那高高的粉墻之上,緊挨著隔壁院墻的垛口處,竟探出一段白生生的玉臂來!
那手臂恍若白嫩藕一般,在昏黃的暮色里,晃得人眼暈。
五根春蔥似的指頭,正焦急地朝墻內這邊夠著、擺動著,仿佛要抓住什么。
隨著手臂的動作,那寬大的水紅紗袖便滑落下來,直堆疊在肘彎處,登時露出一大截滑膩如脂、光潔似玉的臂膀。
連帶著腋下那處隱秘的胳肢玉雪窩兒也若隱若現,也不知是清理的干凈,還是天生如此細膩。
西門大官人饒是品味頗高也多看了幾眼。
他順著那玉臂的方向仔細瞧去,只見自家墻邊桃枝上的,斜斜地掛著一個斷了線的蝴蝶風箏,彩翅翩躚,卻已是動彈不得。
原來這美人兒,是為了夠那風箏!
那墻頭上的美人兒似乎心急,眼見風箏離指尖還差著尺許,竟又往上攀了攀。
西門慶這下看得更真切了——只見一只穿著軟底繡花鞋的小腳蹬跨了過來,在墻磚縫隙處,用力一撐。
豐腴圓潤的臀兒便顫巍巍地坐上了墻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