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只要喝下藥去,顧景之都會劇烈地咳嗽。
要休息好一會兒才能勉強(qiáng)恢復(fù)氣力,皇上也幫著換了不少名醫(yī),可不管藥方怎么換,該咳還是得咳。
時間一長,顧景之都習(xí)以為常,破罐子破摔了。
今日喝完藥好一會兒還安安靜靜的,溫嬤嬤心頭一喜,“四爺,長寧小姐您是選對了,她一來,你都好了不少呢,長寧小姐一定是咱們青竹居的小福星。”
忠伯卻更擔(dān)心顧景之晚上睡不好,在一旁勸道,“難得現(xiàn)在不咳嗽,老奴把熏香點(diǎn)上,四爺您好好睡一覺。”
“熏香就暫時不用了,我可是跟長寧拉過勾的,不能失信于人。”
顧景之心里有些發(fā)緊,將長寧過繼下來,是想名正言順地給她留一筆錢,自己死后她也好有個依仗。
可這孩子是真把自己當(dāng)?shù)耍娴搅四翘欤@孩子能受得住嗎?
本以為沒了安神香,這一夜注定無眠,可顧景之卻睡得出奇的好,連一直困擾他的夢魘都沒有出現(xiàn)。
不止如此,晨起喝藥的時候,也沒有再咳嗽不止。
也許,長寧真的是自己的福星吧。
顧景之難得有了精神,就琢磨著要給顧星辰和顧長寧開蒙的事了。
顧星辰倒是早就跟著二房的哥哥開蒙了,只是這孩子頑劣不堪,據(jù)說夫子都被氣走了好幾個。
至于長寧,侯爺和李南枝都不把她當(dāng)人,應(yīng)當(dāng)什么都沒學(xué)過吧。
想到長寧長期受虐待,一向怕生,自己說話大聲點(diǎn)兒都能嚇到她,顧景之都不放心把她交給夫子了,竟生出自己給她開蒙的想法。
正想著呢,忠伯捧著一個盒子進(jìn)來,“四爺,侯爺又給您送熏香過來了,說是用今年新得的上好的藥材制的,安神效果更好些,讓您用用看。”
忠伯說著,就打開了盒子。
盒子一打開,香氣入鼻,顧景之又咳嗽了起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咳了半晌。
電光火石之間,他突然感受到什么不對。
這時,長寧跑了進(jìn)來。
“爹爹。”長寧的小奶音里滿是擔(dān)憂。看那樣子恨不得立刻跑到顧景之面前。
小小的人兒頓了一瞬,乖巧地給顧景之行了個禮,“長寧見過爹爹。”
見女兒來了,顧景之滿眼慈愛的抬頭,一時間竟有些不敢相信來人就是顧長寧。
之前亂的雞窩一樣的頭發(fā)被梳成了服服帖帖的小辮子,上面還帶著兩朵毛茸茸的小兔子珠花。
小臉也洗得白白凈凈,黑寶石般的眸子燦若星辰,挺巧的鼻梁,可愛的小嘴。
那身破舊得看不出顏色的衣服如今換成了粉色襦裙,上身是一件杏色對襟小襖,上面繡著迎春花,腳上一雙杏色繡花鞋,簡直像個瓷娃娃一般可愛。
這哪里還是昨日領(lǐng)回來那個瘦小潦草的孩子,分明是天上的小仙子下凡了。
連忠伯都忍不住感慨,“咱們小姐一捯飭,可是要把天上的仙女兒都比下去了。”
顧景之強(qiáng)忍著咳嗽,朝顧長寧招了招手,“到爹爹這來。”
說完,又不得不捂住胸口再次咳嗽了起來。
還沒進(jìn)屋,顧長寧又聞到了那熟悉的熏香味。
這一回,香氣明顯濃郁了許多。
她故意小嘴一癟,眼淚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爹爹不乖,爹爹說話不算話。”
這一哭,讓顧景之徹底慌了神,手忙腳亂的想要安慰女兒,可又沒法止住咳嗽。
只好一個勁兒地示意忠伯將熏香拿出去,忠伯看得一頭霧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沒辦法,長寧只好化身傳話筒,她大力地合上了熏香盒的蓋子,說道,“爺爺,爹爹讓你把熏香拿出去呢。”
忠伯用詢問的眼神看向顧景之,他才不相信這個剛來一天的小丫頭能比自己懂四爺,四爺定然不是這個意思。
顧景之卻朝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揮了揮手,還真是讓他出去呢。
四爺太慣著這丫頭了,這么些年四爺都靠著這熏香入睡,就為她一句話,就什么也不管不顧了。
忠伯還要再堅持,顧景之眉眼卻閃過一抹厲色,似乎要動怒了。
忠伯和溫嬤嬤是四爺?shù)男母梗藕蛩臓斶@么些年,這還是頭一回見他不高興。
屋內(nèi),顧長寧怎么也夠不著坐在榻上的顧景之,干脆搬了個矮凳站在上面了。
她細(xì)心地給顧景之拍背,嘴里還不停念叨,“爹爹不是答應(yīng)長寧不用那個熏香了嗎?原來爹爹是騙子哇。”
咳嗽聲漸漸平息了下來,顧長寧一邊嘟著嘴生氣,一邊從矮凳上下來,費(fèi)力地給顧景之倒了一杯水,貼心地試過水溫才遞給了顧景之。
氣呼呼的說,“喝點(diǎn)水吧。”
那氣鼓鼓的樣子,顯然氣得不輕,連爹爹都不太樂意叫了。
素來高冷的顧景之一臉笑容,“謝謝長寧了。”
見顧景之端穩(wěn)了水杯,顧長寧哼了聲,轉(zhuǎn)過身去,兩只小手抱在胸前,背對著顧景之,一句話也不說。
“長寧,爹爹沒有用熏香,這是你大伯剛才送過來的,忠伯拿給我看看而已。”
話剛說完,他猛然察覺了什么,臉上閃過一抹復(fù)雜的神色。
看到長寧倔強(qiáng)的背影,他伸手將長寧拉到面前,挑眉道,“好孩子是不會胡亂冤枉人的,對不對。”
知道錯怪了爹爹,長寧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不服氣的說,“反正爹爹讓熏香進(jìn)屋了。”
顧景之看破不說破,陪著笑臉說,“是是是,是爹爹不好,多虧長寧來得及時,長寧先去里面書房看看喜歡學(xué)什么,一會兒爹爹來教長寧認(rèn)字。”
支走顧長寧,顧景之的眉眼頓時冷了下來,揚(yáng)聲道,“忠伯,你進(jìn)來一下。”說完又補(bǔ)充了一句,“熏香放在外面。”
忠伯越發(fā)覺得顧景之對顧長寧太過縱容,不滿道,“長寧小姐也真是的,干嘛就跟這熏香杠上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不顧四爺您的死活呢。”
這話說到顧景之心坎里去了。
每天聞到熏香就咳嗽,吃什么藥都不見好,這是巧合還是別的?
想到這里,顧景之的眉眼又沉了幾分,低聲吩咐道,“忠伯,你找個可靠的人查查大哥送來這熏香的成分。”
忠伯大驚失色,“四爺,您是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