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有防備,側身躲開的瞬間,從制服口袋里摸出黃銅口哨,吹響了它。
男人悶哼一聲,痛苦地倒在地上,捂住耳朵,手中的燒火棍"哐當"落地。
祁入鏡順勢踩住他的手背,膝蓋抵著他的胸口將人按在朽木板上:“我更好奇,殺了隊友,對你有什么好處。”
男人瞳孔驟縮,喉結滾了滾想說什么,卻被祁入鏡將碎片抵在喉嚨上:“別裝了,張誠。”
她念出這個名字時,男人渾身一僵。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他的聲音掩飾不住的慌亂。
“我第一次見你就知道。”祁入鏡指尖用力,“真正的NPC不會刻意篡改規則——只有委托人。張誠,你真以為我傻?”
她盯著他慌亂的眼,輕笑了聲,聲音沒什么起伏:“郵局后院那棵老梧桐樹下,埋著個鐵盒子。”
張誠猛地抬眼,眼里滿是驚愕。
“盒子里有半塊帶牙印的玉佩,”祁入鏡松了松踩在他手背上的腳,“那是A級通關要的信物。你現在去,順著霧巷往碼頭走,天亮前還能趕得及。”
“你……”張誠喉結滾了滾,話里帶著遲疑,“你放我走?你不想通關?”
“我的目標從來不是A級。”祁入鏡收回碎片,起身退開半步,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留在這里只會礙事。要么現在去拿信物走,要么留在這陪王伯——你選。”
張誠盯著她看了幾秒,見她眼里沒有半分玩笑的意思,忙不迭地從地上爬起來。
他顧不上揉發紅的手背,踉蹌著就往戲臺外跑。
霧巷的白氣漫進來,很快吞沒了他的背影。
祁入鏡看著他消失的方向,捏了捏掌心的黃銅口哨。
方才吹哨時她就發現,這哨聲對“委托人”的克制遠比對NPC強。
她轉身走回戲臺后臺,借著從破窗透進來的微光翻找起來。
那封加急信還落在地上,信封上沒寫收件人。
祁入鏡撿了把還算完整的木椅坐下,將那封沒寫收件人的加急信放在膝頭,指尖輕輕敲著信封邊緣。
“嗒、嗒、嗒——”
敲擊聲在寂靜里格外清晰。
最先到的是顧先生。
他依舊穿著那件黑長衫,頭發卻比昨日整齊了些,他站在戲臺口,青灰色的手攥著衣角,眼神復雜地盯著祁入鏡膝頭的信。
緊接著是陳阿婆——或者說,是那天晚上那個敲門的女鬼。
她恢復了年輕的模樣,只是眼角還掛著未干的黑淚,站在顧先生身側,目光黏在信封上,像盯著塊救命的糖。
再來的是那個梳沖天辮的小男孩。
他的舌頭縮回去了,只是臉頰還泛著不正常的青白,怯生生地躲在兩人身后,卻又忍不住探出頭看。
這三鬼身后,是這梧桐巷其他的詭異,烏泱泱的鬼將整個戲臺擠滿。
“都來了?”祁入鏡抬眼,視線掃過這群鬼,“自己找地方坐。”
戲臺兩側堆著些破木箱,顧先生猶豫了下,率先拖了個壞凳子坐下,木刺扎破了他的長衫。
陳阿婆和男孩也跟著找了地方。
臺下十幾鬼規規矩矩地分成三堆,分別坐在了顧先生,陳阿婆,小男孩的身后,像是三個陣營。
“這信。”祁入鏡拍了拍膝頭的信封,“你們都想要?”
最前面三鬼同時點頭,顧先生的喉結滾了滾,想說什么,卻被祁入鏡抬手制止了。
“想要可以。”她指尖在信封上劃了道弧線,“但得講規矩。”
她從制服口袋里摸出枚黃銅哨子,放在手邊的木箱上:“一隊,二隊,三隊。我問,你們答。答對了,記一分;答錯了……”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戲臺角落的蛛網,“就去死。”
男孩嚇得往女人身后縮了縮,女人伸手攬住他,卻依舊盯著信封,眼里的渴望沒減半分。
“第一個問題。”祁入鏡清了清嗓子,“前天是誰在閣樓門外敲門?”
陳阿婆立刻舉手,聲音尖細卻帶著急切:“是我!我想寄信給顧先生!”
“答對了。”祁入鏡在心里記了筆,“第二個問題,王伯的鐵皮盒子里裝的是什么?”
這次是顧先生開口,聲音嘶啞:“是他兒子的骨頭。他兒子死在霧巷,尸骨被野狗拖散了,他撿了三年才湊齊半盒。”
祁入鏡點頭,又記一分。
她瞥了眼男孩:“第三個問題,你為什么總盯著我的腳看?”
男孩怯生生地開口,聲音細得像蚊子哼:“你的鞋……和我娘送我走時穿的一樣。”
“算你對。”祁入鏡將信封拿起來,在手里掂了掂,“現在你們每隊各有一分。想繼續掙分,就得干活。”
她指了指戲臺后臺的破布簾:“把那堆爛布洗干凈,晾在戲臺柱子上。誰洗得最干凈,今晚就能多看一眼信上的字。”
三人對視一眼,竟沒猶豫。
顧先生率先起身,拿起布簾就往戲臺外的水坑走,女人和男孩也跟著,分工明確——顧先生搓布,女人擰水,男孩則踮著腳往柱子上掛,青灰色的手指被凍得通紅,卻沒人抱怨。
后面那群鬼也跟著他們動了起來。
祁入鏡坐在木椅上,看著一群詭異忙前忙后。
霧巷的白氣漫到她腳邊,她卻沒動,只是把玩著那枚黃銅哨子。
等布簾都晾好時,天已經擦黑了。
顧先生那隊捧著洗得最干凈的一塊布過來,遞到祁入鏡面前,眼里帶著絲期待。
祁入鏡接過布,擦了擦手上的灰,然后慢悠悠地拆開信封,抽出里面的紙。
紙上只有一行字:“明早霧散時,碼頭有船。”
她舉著紙,讓顧先生的一隊看了一眼,隨即又折好塞回信封:“今晚就到這。明天誰能把郵局后院的焚燒爐清理干凈,我就讓誰看第二行。”
顧先生的眼睛亮了亮,重重點頭。
女人和男孩也跟著應下,三人帶著隊往戲臺外走,背影在霧氣里漸漸淡去,竟比來時規矩了不少。
祁入鏡看著他們的背影,嘴角勾起抹淺笑。
她低頭看了看膝頭的信封,指尖在上面輕輕敲了敲。
至此,她差不多已經違反了所有規則。
游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