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瘦如柴的年輕女孩,穿著一身松松垮垮的工裝,臉上蒙著一條紅紗巾。
她的身后,跟著一個頭戴大草帽,蒙著面的小老頭,模樣畏畏縮縮,偷感極重。
兩人刻意喬裝打扮了一番,可沈佳期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這不就是葉昭昭和葉長河那?
父女倆怎么鬼鬼祟祟的?
還有……什么大好事啊,居然穩賺不賠?
沈佳期心癢難耐,雙腿不聽使喚地調轉方向,偷偷跟了上去。
剛上前,她就聽到葉長河在低聲的嘀咕著。
“昭昭啊,這天都干了好幾個月,河床都快見底了,你上哪兒聽說的,下個月會有暴雨啊!”他小小聲聲地詢問。
葉昭昭沒好氣地道:“總之我就是知道……爹,你就信我一次吧,下個月會連著好幾天大暴雨,上游的洪水會淹到村子里來,咱們多囤點糧食,等到了那會兒,家家戶戶缺糧,咱們就叫三毛哥出面去賣糧食,保準能大賺一筆!”
聽到這,沈佳期差點沒忍住沖上去給她兩耳光。
好一個葉昭昭,這一世連裝都不裝了,直接開始賣糧發國難財了是吧!
可之前,書里明明寫葉昭昭施粥救人,怎么變成賣糧了?
難道劇情又變了?
沈佳期滿心疑惑,直覺告訴她這事恐怕沒那么簡單,先看看再說!
沈佳期貓著腰,望著外邊眉飛色舞的葉昭昭。
她已經開始計算買多少糧,要翻多少倍賣出去了。
葉長河則是眉頭緊鎖,接連嘆了幾口氣。
“昭昭啊,咱這么做,是不是不太地道?”
“如果真像你說的,下個月會有大暴雨,水會沖進村子里,地里顆粒無收,那也太慘了!”
“這個節骨眼,咱們不僅不幫一把,還高價賣糧,這要是傳出去,咱們還怎么做人?”
葉昭昭明顯一愣,似乎沒想到親爹會數落她。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咱家都自身難保了,哪還有閑心管別人死活?”
“你算算,咱家現在欠了多少錢?還有時堰哥那邊,欠了沈家幾百塊錢,這些錢不還,我心里始終不踏實,總覺得陸家和沈家會生什么幺蛾子。”
她越說越激動,氣急敗壞地掰著手指頭,開始算他們全家不吃不喝,也得將近五六年才能還完這些錢。
“大哥正在說媳婦,二哥想要花錢買棉紡廠的工作指標,哪樣不是錢?光靠你這點工資,靠大哥和我媽下地掙那點工分,多久才能讓大哥娶上媳婦,能讓二哥進廠里?”
葉昭昭擲地有聲,一字一句都扎進了葉長河的心里。
是啊,家里已經捉襟見肘,還欠了一屁股債,他們過得那么慘,哪還有閑心惦記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鄉親們。
“那……那行吧!都聽你的……”
葉長河從兜里掏出了一疊大團結,往手指上吐了口唾沫,一張一張仔仔細細地開始數錢,反反復復數了三遍。
最后,還是葉昭昭等得不耐煩,一把奪過了那疊鈔票。
“拿來吧爹!”
葉長河心疼地望著那厚厚的大團結,眉頭都快擰成一團:“昭昭啊,這是咱家最后的錢了,還有你大哥娶媳婦的錢,不夠的,我還找你大伯借了一些,你可得看好了……”
“放心,等到了下個月,我定會讓咱家翻倍地賺回來……”葉昭昭手里緊緊攥著這疊錢,目光狠厲地眺望著遠方。
她重生回來,自然能未卜先知,下個月會有一場連續幾天的特大暴雨。
這場雨造成上游水位暴漲,三溪大壩溢流后,沿岸的村寨和田地全都被洪水淹沒,數以萬計的人們受災,死傷無數……
見葉長河滿臉憂心忡忡,瞻前顧后的,葉昭昭開口道:“爹,我都安排好了,這批糧食咱們分成兩份,一小部分藏在后山的巖洞里,大的那份運到三毛哥租的倉庫里。”
“村里的咱們就不收錢了,免費給大家伙施粥,還能博個好名聲;倉庫里的,就讓三毛哥出面,賣給下游的村寨,咱們三七分,他三,我們七!”
葉昭昭這算盤珠子打得可真響,既得了好名聲,又能賺個盆滿缽滿。
看來,書中的軌跡并沒有改變,葉昭昭還是會施粥。
唯一不同的是,她居然跟程三毛狼狽為奸,悄悄發著國難財。
沈佳期盯著她那張偽善的臉,指尖狠狠抓著墻角,幾乎都嵌入了磚縫里。
這事,她要是不知情也就罷了,既然她知道了,又怎會讓葉昭昭如愿?
買吧買吧,最好多買一點!
他們買得越多,之后就會哭得越慘!
“對了,爹,大哥二哥呢,不是讓你派人去外婆家通知他們來幫忙,人呢?”葉昭昭不耐煩地問道。
“應該快來到了吧……”葉長河剛說完,就說曹操曹操到。
兩個人高馬大的年輕男人,拖著一個大木頭板車慢悠悠地走來。
這倆人就是葉昭昭的哥哥了。
個子很高卻瘦骨嶙峋的是她大哥葉鐵柱。
個子稍小些,左臉長著一塊青色胎記的,是二哥葉文強。
這倆人前幾天去鄰村的外婆家幫忙種地了,剛過去沒幾天,就被她叫了回來。
“小妹,啥事那么急啊,還讓我們拖個大板車過來。”
葉昭昭亮了亮手里的錢:“當然是大事了……咱們買糧去!”
葉家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進黑市,滿心滿眼都是他們的發財夢。
絲毫沒注意到,身后角落里,站著一個怒火滔天的身影……
沈佳期調轉了自行車頭,跨上座椅就飛快地蹬了起來。
別看她穿著長裙,卻絲毫不影響她騎車的速度。
呼呼的風聲吹亂了她的長發,周圍的樹木嗖嗖地向后“躥”去。
原本四十多分鐘的路程,她半個小時就飛速抵達。
剛下車,還來不及擦干額頭的汗,沈佳期就抱了一盆煮熟的木薯,跑到了村大隊門口去敲鑼。
“鐺鐺鐺……”
鑼聲一響,大事登場!
村大隊的這面大鑼,就是村里的“警報器”,但凡有重要的事發生,或者是開大會,都會敲響大鑼。
聽到鑼聲,周圍人紛紛聚攏,特別是秦明,手里端著個飯碗,匆匆跑了出來。
“沈丫頭,你又在鬧什么?”秦明一見到她就頭疼,手里的飯菜頓時都不香了。
沈佳期懶得跟他計較,氣喘吁吁地道:“大隊長,你趕緊召集全村的鄉親,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告訴大家,事關大家的口糧……”
聽到‘口糧’二字,秦明也來了精神,將碗往邊上石墩子一放:“沈丫頭,到底是啥事啊?”
沈佳期故意賣了個關子:“等人來齊了我再說。”
秦明見她手里抱著個大盆,上面蓋著一層白紗布,朦朦朧朧看不清楚,但好像是個吃的,聞著還挺香。
難道,沈丫頭真沒胡鬧?
真的事關口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