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捕快們都休息了。

李楓也休息了。

但有人卻還沒睡著。

就像老李家。

李青豹一行人灰溜溜的回到家。

身上的傷痛讓他們看起來十分狼狽。

李承佑一到家，就直挺挺躺下了，多個時辰之后，他才緩緩睜開眼睛。

餓醒的。

沒人做飯，吃都吃不上一口熱乎的。

艱難爬了起來，出了門，就看到坐在外面的父親和大哥。

二人就那么坐著，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承佑抬頭看了看月亮，那月亮可真是圓啊。

又大又亮。

低頭，腳下是他的影子。

黑夜里，月亮給人照明前路，卻唯獨沒有照亮他們的路。

他心里苦悶。

府試，結束了吧？

可惜，他和大哥都沒去。

抬腳走了過去，李承佑開口：“大哥，府試結束了吧？”

此話一出。

坐著的兩人，都明顯有了反應。

好一會兒，李青豹扭頭，看向李承佑，問道：“怎么樣了，身上還疼嗎？”

他說話有點漏風。

是被李楓打的。

過了這么一會兒，他臉腫的更大了，看著就挺滲人。

李承佑被嚇了一跳，連忙上前，看了看李青豹的傷勢，身軀有些顫抖，問道：“疼嗎？”

李青豹搖了搖頭。

這哪有他心里疼啊！

老二就是個畜生啊。

竟然把他們給除族了，他現在成了一個沒根的人了。

以后死了，都沒地方埋了！

這讓他如何去面見列祖列宗呀！

“父親，我們該走了！”

一直沒說話的李承泰突然開口了。

“我們繼續留在這，只會被人指指點點，宅子和土地，都已經過戶給二叔了，父親，我們回府城吧！”

他神色平靜。

這事有點出乎意料。

阿奶死的時間不對。

二叔突然發難，讓他措手不及。

他沒辦法，只能斷尾求生。

代價有點大，但還在承受范圍之內。

只要人沒死，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你阿奶……”

李青豹神色不定。

他不想走，他還想再掙扎一下。

這要是走了，以后就都回來不來了，真的回不來了。

李承泰站了起來，他走到李青豹面前，居高臨下的說道：“父親，我們已經被除族了，李家村的族譜上已經沒我們的名字了。”

“老李家現在就只有三叔一人了。”

“阿奶既然已經走了，就別折騰她了，把她和阿爺葬在一塊吧，也省事，阿奶也安心！”

“這……”

李青豹面露為難之色。

都說人死為大。

他老娘對他不錯，死了還不能被風光大葬，他這個兒子……

“怎么，父親難不成還打算在李家村繼續守靈？”

李承泰后退兩步，不打算多說了，而是招呼李承佑，準備把李王氏抬出去埋了！

“不通知你二叔嗎？”李青豹突然開口。

前面的人猛然停下腳步，他幽幽的看著李青豹，問道：“我們哪來的二叔？”

“從今往后，只有府城李家，沒有李家村的老李家大房了！”

“父親，您還是得看清前路才行。”

說完，李承泰不再廢話，和李承佑一塊，把卷進草席的李王氏抬了出去。

李青豹就這么看著，最后喃喃出聲：“造孽啊！”

……

外面有風。

月光很大。

把整個李家村都照的很亮。

李承佑走在后面。

他看著大哥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抬著的李王氏，咽了口唾沫。

他害怕。

明明不久前還是個鮮活的人，現在說沒了就沒了。

這種感覺，有點說不出來，怪怪的。

“啪！”

一小塊石子被李承佑踢飛，他嚇了一跳，差點把人扔了！

“別慌，人都死了，別自己嚇自己！”前面的人開口了。

李承泰總是那么淡然平靜。

聲音也特別穩，完全沒有慌亂著急的樣子。

李承佑煩躁的心也跟著安定下來，他看著大哥的脊背，很挺拔，他莫名覺得有些安心。

“大哥，咱們以后該怎么辦？”他問。

“離開李家村，回府城解決往事，然后認真讀書，靜待時機！”李承泰說。

“我們還有機會嗎？”

“黑虎堂的事，能解決嗎？”李承佑又問。

李承泰不再說話，默默前行，等到了墳地。

他將李王氏放下，然后拿起鋤頭，直接開挖。

李承佑見狀，趕緊上去幫忙。

土質很松。

二人無需用力，一堆堆土就被他們運了上來。

鋤頭挖土的聲音在夜晚格外清晰。

二人忙碌著，出了一身汗。

等老李頭的棺槨露出來之后，李承泰往后一躺，道：“機會是等來的，也是人為創造的，李家村可能平靜不了多久了。”

“等這里亂了，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李承佑一臉迷茫，不明所以。

“李家村有危險？”他問。

“不知道。”李承泰搖了搖頭。

小小一個李家村。

先是來了一個夫子，又來了一個捕頭，后面連福運酒樓大東家都來了。

要說沒事，誰信？

且他們都和二叔有關，這不很有意思嗎？

看來，二叔的變化，少不了這些人的推波助瀾。

現在搞不清楚沒關系，再等等，等時間一到，什么都能浮出水面，到時候，他的機會就來了！

想著。

他站了起來，怕出土坑，沖李承佑道：“過來搭把手，讓阿奶入土為安吧！”

李承佑還沒想明白呢，就聽到大哥的聲音，他點了點頭，爬了上來，合力將李王氏安葬了！

等一切塵埃落定。

李承泰帶著李承佑，跪在了二老墳前，沖他們磕了三個頭。

李承佑不理解，但是照做。

臨走時，李承泰往地上插了三根香，然后轉身離開，頭也不曾回！

這里，已經是過去了！

從今往后，他只走前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