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霧裹挾著房車向前翻滾，小藍的雨刮器來回擺動，卻始終無法擦凈擋風玻璃上那層黏糊糊的灰。

林舟的指關節抵著方向盤，指腹上還留著剛才按壓工程筆記時的壓痕。

車載屏幕上，哨兵01傳回的畫面正以0.5倍速播放——油罐車副駕駛座上的雷達儀器，幽藍色光斑每閃爍七次，就會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淡青色的弧線，恰好與回旋上次被點化時溢出的精神力漣漪重疊。

“七秒間隔。”他對著空氣說道，聲音宛如淬了冰的鋼釘，“和我點化二階物品的精神力波動頻率完全一致。”小藍的引擎發出低沉的回應，駕駛座下方的底盤微微震動——那是點化后的房車通過觸覺反饋表達“確認”。

林舟低頭看向左手腕，那里系著一根褪色的紅繩，繩結里嵌著七塊指甲蓋大小的碎片，每一塊都對應著他點化過的物品：小藍的核心碎片是暖黃色的，鐵臂的泛著暗金色，回旋的……他輕輕捏了捏繩結最下方的深灰色碎片，指尖傳來灼燒般的疼痛——那是回旋在提醒主人，它的靈性核心已經出現裂痕。

“咔嗒”一聲，林舟調出物資管理系統。

全息投影在中控臺上展開：飲用水儲備47.3升，按照每日2升的標準還能維持23天；但食物欄的數字讓他的瞳孔猛然收縮——壓縮餅干3罐（每罐200克）、奶粉半袋（約150克）、鹽28克。

冰箱區顯示“離線”，紅色警告燈在“生鮮儲備”欄瘋狂閃爍。

他想起三天前在便利店里翻出的半盒腐乳，那股酸臭的味道此刻正從記憶中鉆出來，嗆得人喉嚨發緊。

“得找些新鮮肉食了。”林舟摘下眼鏡，用襯衫下擺擦拭鏡片上的紅霧水漬。

透過重新變得清晰的視野，他看見前方紅霧中浮現出幾棟殘缺的廠房輪廓，生銹的龍門吊宛如巨獸的骨架，在霧中若隱若現——那是市郊機械制造園區，曾經的3號廠房西側，他在廢棄圖書館里翻到過一本《變異生物圖鑒》，上面用紅筆圈著：“赤鬃野豬群，群居，成年個體體重800 - 1000千克，皮厚約5厘米，獠牙破甲值B級，喜食金屬廢料，肉質含微量變異能量，可食用。”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方向盤上的防滑紋，那里刻著他用刻刀雕的“穩”字。

林舟想起上周在汽修廠遇到的變異犬，當時他讓鐵臂（點化的千斤頂）頂住變異犬的撲擊，自己舉著扳手砸了十七下才砸碎它的顱骨——如果面對八頭同時沖鋒的赤鬃野豬，鐵臂的防御撐不過三秒。

“必須進行遠程攻擊。”他打開工具箱，回旋的金屬身軀在燈光下泛著冷光，齒口的裂痕從柄部延伸到頭部，宛如一道猙獰的傷疤。

上次用它獵殺變異鼠時，他消耗了30%的精神力才讓扳手飛出十米，精準度勉強能擊中靜止目標。

但野豬的沖鋒速度是每小時60公里，換算下來每秒16.6米——回旋的飛行速度必須至少達到每秒20米，并且能夠在空中調整軌跡。

“點化不是給物品裝上一個靈魂，而是給它裝上一套操作系統。”林舟突然笑了，指腹順著回旋的紋路滑動，“上次只給了它‘追蹤熱源’的基礎程序，這次得加上‘動態計算’模塊。”他從口袋里摸出半塊巧克力，這是末日降臨前買的，包裝紙已經泛黃。

他咬下三分之一含在嘴里，甜膩的味道刺激著神經——精神力消耗需要糖分補充，他得省著用。

小藍的導航系統突然發出提示音：“前方300米進入工業園區警戒區，檢測到生物熱能反應×7，體型參數匹配赤鬃野豬。”林舟的手指在操作臺上快速敲擊，屏幕切換成熱成像模式，七個橙紅色的光斑正在3號廠房西側移動，最大的那個光斑周圍泛著暗紫色——那是首領級變異生物的特征。

“哨兵01，升空。”他對著車頂的通風口說道。

天花板的暗格彈出，黑色無人機振翅而起，紅霧在螺旋槳下被攪出漩渦。

林舟抓起工程筆記，翻到“武器迭代”頁，鋼筆尖在紙上劃出沙沙的聲響：“回旋2.0需求：1.飛行速度≥20米/秒；2.空中轉向角度≤0.5秒；3.靈性核心負載提升至50%（需補充錳鋼片增強傳導）。”

房車緩緩停在加油站廢墟前。

林舟推開車門，潮濕的紅霧立刻包裹住他的腳踝，宛如無數只冰涼的手。

他彎腰撿起半塊水泥磚，在滿是碎石的地面上畫出三個同心圓——最里面的圈直徑兩米，中間的五米，最外面的十米。

他從工具箱里取出膠帶，沿著圓圈邊緣貼出三條弧線，風掀起膠帶的一角，發出“啪啪”的脆響。

回旋突然在他掌心發燙，靈性核心的灼燒感比以往更加清晰。

林舟抬頭看向霧中若隱若現的廠房，那里傳來的悶響，夾雜著金屬被啃咬的刺耳摩擦聲。

他撫摸著前的紅繩，七塊碎片依次發燙，宛如七顆小太陽貼在皮膚上。

“明天。”他對著風說道，聲音被紅霧揉碎，“就用這三條線，教會你怎么成為一把會飛的刀。”林舟蹲在加油站廢墟的水泥地上，膝蓋壓著碎石發出細碎的聲響。

他左手攥著回旋（不，現在該叫飛錘了），右手捏著從房車底盤拆下來的微型陀螺儀——這是小藍去年冬天為應對雪地防滑特意加裝的，此刻金屬外殼還帶著房車引擎的余溫。

“減震棉要纏三圈。“他對著空氣喃喃，指尖在扳手手柄來回比劃，“靈性反饋太劇烈會灼傷神經，上次點化鐵臂時指尖麻了三天......“說罷扯過一段灰色減震棉，手法比拆機械表還精細，每一圈都嚴絲合縫，直到手柄從冰冷的金屬變成裹著軟甲的武器。

小藍的底盤突然輕震兩下，駕駛座方向傳來“滴滴“的短鳴——這是房車在提醒他，工具箱第二層有備用螺絲。

林舟低頭，果然看見兩枚銀亮的六角螺絲躺在泡沫墊上，陽光透過紅霧斜照進來，在螺絲表面鍍了層血銹色的光。

他喉頭動了動，想起三天前給小藍檢修時，這小家伙趁他不注意把零件分類碼得整整齊齊，當時他摸著房車儀表盤說“成精了“，現在倒真成了精。

刻符文槽的刻刀是從汽修廠順的，刀刃薄得能透光。

林舟把飛錘平放在膝蓋上，刀尖抵著手柄側面，手腕微轉——這是機械工程課上練了三年的“微雕“手法，平時用來在齒輪上刻編號，現在要刻的是“分段指令槽“。

第一刀下去時，靈性核心突然灼痛，他額頭瞬間沁出冷汗——飛錘在抗拒改造。

“疼是吧？“林舟低笑一聲，舌尖抵著后槽牙，刻刀繼續推進，“等會你能飛二十米不偏，這點疼算什么？“刻到第三個槽位時，紅繩上的深灰碎片燙得他手腕發紅，他咬著牙把刻刀往更深里送，直到槽痕里滲出極細的金屬碎屑，“記住，這三個槽是'感知''追蹤''返回'，我給你輸意念時......“

“叮——“

小藍的警報聲像根針，扎斷了他的話頭。

林舟猛地抬頭，車載屏幕自動彈出哨兵01的實時畫面：無人機正懸停在3號廠房上空，鏡頭往下一壓——七頭赤鬃野豬正從廢墟里鉆出來，最前面那頭脊背的紅毛足有半尺長，獠牙在紅霧里泛著青黑的光。

“來得比預計早兩小時。“林舟的手指在大腿上快速敲擊，這是他緊張時的習慣動作，“食物儲備不夠了......“他抓起改裝好的飛錘，掌心能摸到減震棉下微微發燙的金屬，“必須現在試。“

三階點化法，他在工程筆記里寫了十七頁的理論。

第一步“感知環境“，精神力像細流般順著紅繩涌進飛錘核心，林舟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上次用這招點化鐵臂時，他整整睡了十二個小時。

飛錘的表面泛起淡灰色光暈，手柄上的符文槽開始發亮，像三盞小燈依次亮起。

第二步“自主追蹤“。

林舟閉著眼，想象自己的意識鉆進扳手內部，那里原本混沌的靈性空間突然清晰起來：齒輪狀的靈性核心正在緩慢轉動，每轉一圈就吸收一絲精神力。

他咬碎嘴里最后半塊巧克力，甜膩的味道混著鐵銹味在喉間翻涌，手指猛地攥緊飛錘——核心轉速陡然加快，光暈變成了銀白色。

“最后一步......“林舟的聲音發啞，額頭的汗滴砸在飛錘上，“三連擊返回。“

精神力突然像決堤的河。

他眼前發黑，左手本能地撐住地面，碎石扎進掌心也沒知覺。

飛錘的光暈暴漲，“嗡“的一聲從他手里掙脫，懸浮在半空中緩緩旋轉，手柄上的符文槽亮得刺眼。

林舟睜開眼，視線模糊了一瞬，又猛地聚焦——飛錘正對著十米外的廢棄油桶，錘頭微微下壓，像頭蓄勢待發的野獸。

“去。“他輕聲說。

飛錘如離弦之箭，劃破紅霧的速度比他想象中還快。“鐺！“金屬撞擊聲炸響，油桶被砸得轉了三圈，側面凹進去巴掌大的坑。

林舟還沒來得及松口氣，飛錘突然調頭，尾部的陀螺儀閃著微光，竟以更快的速度朝他飛來！

“回來！“他本能地抬手，飛錘精準落進掌心，震得虎口發麻。

但這次不是之前的生澀碰撞，而是像歸巢的鳥，輕輕落在手心里。

林舟低頭，看見飛錘的靈性核心裂痕淡了些，深灰碎片的灼燒感變成了溫暖的脈動——它在高興。

“飛錘。“他用拇指摩挲手柄上的刻痕，“以后就叫你飛錘。“

夜幕來得比往常快。

哨兵01的電池提示音響起時，林舟正給飛錘纏第二圈減震棉。

屏幕里的畫面突然切換成紅外模式，他的呼吸陡然一滯——工業園區深處，那頭赤鬃野豬王正用獠牙刨開水泥地，額頭的X709烙印在紅光里像團火。

它仰頭低吼，聲音震得房車玻璃嗡嗡作響，緊接著數十頭野豬從四面八方的廢墟里涌出來，集體沖向倒塌的圍欄——那里的斷墻上，還殘留著“軍方實驗區“的褪色字樣。

“它在找什么。“林舟的指節捏得發白，“或者......在等什么。“他想起《變異生物圖鑒》里的備注：首領級變異獸會保留部分生前記憶。

這頭野豬王，怕不是還記得當年被關在實驗區的日子？

小藍的引擎突然發出低沉的轟鳴，方向盤自動轉向工業園區方向。

林舟摸了摸儀表盤，房車的核心碎片正發燙——它在請戰。

他低頭看向飛錘，手柄上的符文槽還亮著微光，像三雙期待的眼睛。

“該去會會它們了。“林舟把飛錘別在腰間，紅繩上的七塊碎片依次發燙，像七顆小太陽貼著皮膚，“但得先......“他突然停住，抬頭看向車外的紅霧，那里有細碎的聲響傳來，像無數爪子在抓撓空氣。

小藍的雨刷器突然自動啟動，林舟這才發現擋風玻璃上不知何時爬滿了紅色的霧珠，正緩緩向下滑動，像血在流淌。

他伸手按下導航鍵，地圖上的工業園區標記變成了醒目的紅色，房車底盤傳來輕微的震動——那是小藍在確認路線。

“走。“林舟系好安全帶，飛錘在腰間微微發燙，“去會會這些野豬。“

紅霧里，房車的車燈劃破黑暗，像兩把銀色的刀，切開了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