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心臟像被只冷手攥住,剛因藏著秘密升起的底氣,瞬間被土坡上那幾道吊兒郎當的身影沖得散了大半。
趙海!他怎么會在這兒?這個點,這條回村的必經路,他帶著兩個跟班蹲在土坡上抽煙,眼神游游蕩蕩掃著過路人,明擺著是在等 “樂子”,或是找個能占便宜的 “獵物”。
林凡能感覺到,趙海那帶著懶怠惡意的目光,已經掃到了自己身上。轉身躲?反倒顯得心虛,更會勾他過來。直接走過去?跟送上門沒兩樣,剛用 “寶貝” 換來的八分錢,怕是要全姓趙。
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滑,貼身處硬紙板的棱角硌著皮膚,提醒他藏著更大的秘密 —— 絕不能在這兒起沖突!
電光火石間,林凡逼著自己冷靜。他不能慌,一慌就全完了。他慢慢低下頭,不是躲,是裝作系鞋帶,自然地蹲下,借著路邊半塌的柴火垛,擋住了趙海那邊的視線。
腦子飛快轉著:硬闖不行,趙海欺軟怕硬,卻更怕麻煩。回村只有這一條大路…… 繞路!對,繞路!
雖然遠,路也難走,但這是唯一的法子。不能為了這點啟動資金暴露自己,更不能讓貼身的秘密出半點差錯。
“系” 完根本沒松的鞋帶,林凡站起身,像只是歇了口氣,然后自然地轉身,朝著鎮子旁另一條岔路走 —— 那是條去鄰村的小道,偏得很,路也難行。他步子不快不慢,甚至帶點閑逛的隨意,后背的肌肉卻繃得緊緊的,耳朵豎得筆直,聽著身后的動靜。
他能感覺到趙海那帶著疑惑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背上。但他沒回頭,沒加速,就保持著那個節奏,一步步拐進岔路,直到徹底躲開趙海的視線。
一脫離視線,林凡立刻加快腳步,幾乎小跑起來。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一半是后怕,一半是慶幸 —— 柴火垛的掩護、果斷繞路,總算躲過一劫。
這條小道比大路難走多了。路窄,坑坑洼洼,兩旁是荒田和亂石坡,深秋的枯草長得比人高,風一吹,嗚嗚響,透著荒涼。
林凡深一腳淺一腳地走,手里的麻袋攥得緊緊的,里面幾塊糖、一小包針,成了他這會兒唯一的指望。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肩膀被麻袋磨得還是火辣辣的疼,身子也因下午的累和剛才的緊張,軟得發虛。可他不敢停,只想趕緊到家。
路上,他腦子里反復盤算:五分錢的糖,三分錢的針。糖能跟小孩換他們撿的 “寶貝”,或是哄他們幫忙傳消息;針是農家婦女的硬通貨,能換破布頭、舊衣裳,甚至打聽點事。
本錢太少,少得可憐。他必須算得精,讓每一分錢都用在刀刃上。第一次 “交易” 太重要了,決定這個法子能不能行,能不能賺到下一筆啟動資金。
先找小孩?還是直接找婦女老人?換廢紙、廢鐵,還是盯著可能有價值的東西?價格怎么定才兩邊都覺得劃算?無數問題涌進腦子,前世的商業經驗在這窮鄉僻壤里,顯得有些不頂用,他得徹底融進這個時代的規矩里。
想著想著,天就暗了。遠遠看到自家那低矮的土坯房時,天邊只剩點絳紫色的晚霞。
院子里,奶奶正踮著腳張望,看見他,趕緊蹣跚著迎上來:“你這娃!跑哪兒去了?天這么黑才回!嚇死奶奶了!” 聲音里有責備,更多的是擔心 —— 她下午準是瞎想了不少。
“奶奶,我沒事,就去鎮上轉了轉。” 林凡盡量讓語氣輕松,晃了晃手里的麻袋,“咱家那些沒用的東西,我換了點有用的回來。”
奶奶接過麻袋,就著屋里透出來的微弱煤油燈,看見里面幾塊粘在一起的糖、一小包針,愣住了:“這…… 這就是你換的?那些盆啊碗的,就換了這點?” 她原以為能換回點糧食或錢,這糖和針雖有用,可也太不劃算了。
林凡早料到她會這樣,耐心解釋:“奶奶,那些本就是垃圾,能換回東西就是賺了。這糖和針,我有大用處。”
這時,父親林建國拖著疲憊的身子從屋里出來,聽見他們說話,悶聲咳嗽了兩聲。蠟黃的臉上沒表情,瞥了眼麻袋里的東西,又看了看林凡,眼神復雜,最終什么也沒說,轉身回了屋。那沉默,比罵他兩句還讓人難受。
林凡知道,父親是不信,也不愿信這種 “不務正業” 的事能有出路 —— 在他眼里,只有下地掙工分才是正經事。
奶奶看著兒子的背影,又看看孫子認真的臉,最終重重嘆了口氣,把麻袋還給林凡:“餓了吧?灶上留了碗糊糊,快去吃。”
那碗野菜糊糊稀得能照見人影,早涼透了,林凡還是端起來大口吃。肚子里填了東西,累稍減了點,心里的壓力卻沒少。家人的不理解、趙海的威脅、月底的債,像三座山壓著。貼身處硬紙板的觸感,是希望,也是隱憂。
吃完,林凡沒歇著。借著煤油燈的微光,他把那幾塊糖用干凈舊布包著,分成指甲蓋大的小塊 —— 一塊糖能分四五次用,能接觸更多小孩。那包針,他數了數,一共十根,每一根都金貴得很。
他又找了個小而結實的布口袋,把分好的糖、小包針仔細放進去,揣進懷里。那個破麻袋,被他扔回了院角。
做完這些,才算準備好。本錢少得可笑,前路滿是坎,家人也不看好,可他總算邁出了實在的第一步 —— 用一堆垃圾,換回了能再流通的 “商品”。
明天!明天就開始!
他吹了煤油燈,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睜著眼看黑黢黢的頂棚。身子累到極點,精神卻格外興奮,在腦子里一遍遍模擬明天的情景:怎么吆喝,怎么講價,怎么避開趙海那伙人……
夜漸漸深了,窗外傳來幾聲遠狗吠。林凡迷迷糊糊快睡著時,院門外突然傳來急促又粗暴的敲門聲!
“砰!砰!砰!”
緊接著,是趙海那囂張的公鴨嗓:“林建國!開門!快開門!老子知道你家小子今天去鎮上了!別磨蹭!”
他竟然找上門來了!
林凡猛地坐起身,睡意全沒了,心臟又提到了嗓子眼。他怎么會來?想干什么?難道下午還是被他看出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