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
沈二夫人,是外界眾人眼中風光無限的沈夫人。
她有個出色的兒子沈確。
她此刻正坐在客廳沙發里,保養得宜的臉上帶著焦慮。
她拿著手機,屏幕上是與顧夫人的聊天記錄,是顧夫人禮貌地接受了相親取消的通知。
連問一句為什么,她都沒敢問,生怕給顧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深吸一口氣,臉上擠出一個略顯勉強的笑容,將手機屏幕轉向旁邊正百無聊賴翻著時尚雜志的女兒。
“安安,你看,顧夫人那邊說,顧少爺臨時有事,你們的見面暫時取消了,時間未定。”
沈二夫人的聲音帶著無奈和安撫,女兒的脾氣她是知道的。
沈念安漫不經心地抬眼。
當看清屏幕上的聊天記錄,她嬌艷的臉龐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
“取、消、了?”
沈念安一字一頓地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猛地合上手中的雜志,啪的一聲砸在茶幾上。
她騰地站起身,精心打理的棕色卷發隨著動作劇烈晃動。
“什么叫暫時取消?時間待定?”
“媽!你不是說顧夫人親口保證,承聿哥這次是認真的嗎?”
她的聲音因為失望和憤怒而微微發顫,胸口劇烈起伏。
“安安,你先別激動……”
二夫人慌忙想安撫,伸手想去拉女兒。
“我怎么能不激動!”
沈念安一把揮開母親的手。
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焦躁地在客廳里來回踱步。
她越想越氣,猛地抓起手邊一個柔軟的抱枕,泄憤似的狠狠砸向對面的單人沙發。
抱枕撞在沙發背上,無力地彈開,落在地上。
這無力的發泄顯然無法平息她心中的怒火。
她又抬腳就踹向面前那個價值不菲的矮腳茶幾。
“哐當!” 茶幾被踹得歪斜了一下,上面擺放的精致茶具一陣叮當亂響,茶水潑灑出來。
傭人們嚇得大氣不敢出,紛紛低下頭。
“顧承聿!他憑什么!”
沈念安的腳很疼,聲音也帶著哭腔,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滿是不甘和委屈。
“他怎么能這樣對我,他明知道……”
“明知道我的心意……”
她想起自己十八歲那年,在哥哥沈確的生日宴上第一次見到顧承聿。
那個男人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袖口隨意挽起,就那么慵懶地站在香檳塔邊上,卻吸走了全場所有的目光。
他漫不經心地抬眼掃過人群,那雙丹鳳眼掠過她時,她的心跳都停了半拍。
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她沈念安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她不信自己拿不下顧承聿。
她記得自己后來壯著膽子,趁著顧承聿留宿沈家的夜晚,特意換上了那件最襯身材的蕾絲吊帶睡裙。
她敲開他客房的門,臉上帶著對著鏡子練習過的嬌媚羞澀的笑容,在他開門的瞬間,帶著沐浴后的馨香,撲進他懷里。
結果呢?
那個男人在她撲過去時,細微地側了下身。
她只撲到了他堅硬的手臂。
他微微蹙了下眉,低頭看她時,那雙眼睛里沒有任何動容,只有冰冷的審視,甚至是厭煩。
他立刻就伸手,將她推開了。
當時他怎么說的來著?
沈念安一輩子都忘不了。
“站穩。” 他的聲音平淡無波。
隨即,他看也沒看她瞬間煞白的小臉和搖搖欲墜的身體,直接拿起手機打電話:“沈確,來我房間一趟,把你妹妹帶走。”
那一刻的羞恥和難堪,午夜夢回都讓她不得安寢。
她沈念安,沈家金尊玉貴的大小姐,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
“憑什么!憑什么他連個機會都不給我!”
“連相親都取消了!”
“是不是那個宋清婉?還是他身邊又有了哪個賤人?”
沈念安越想越氣,聲音尖銳,帶著歇斯底里的哭腔,抬手又抓起茶杯,想砸下去。
“夠了!安安!像什么樣子!”
沈二夫人又急又氣,家里可不全是她的心腹。
她擔心女兒失控的樣子被有心人看去,甚至拍了下來。
就在這混亂的當口,一個穿著素雅米白色舊式旗袍的女人,走了過來,靜靜站在那里。
她的眼神很平靜,毫無波瀾地掃過驚惶的二夫人,最后落在沈念安扭曲的臉上。
是沈家那位法律意義上的大夫人。
自從她唯一的兒子,曾經被寄予厚望的沈家大少爺,遭遇意外雙腿殘疾,徹底失去繼承權后,她就變成了這副死氣沉沉又偶爾發瘋的樣子。
外人都道沈家主早已與她離婚,如今風光的是沈二夫人和她的一雙兒女。
只有沈家核心的人才知道,這位大夫人,才是沈家主名正言順的原配正妻。
沈大夫人開口:“呵,砸吧,使勁砸。”
“就算都砸碎了,也改變不了你媽是個外面抬進來的,更改變不了你哥踩著別人骨血上位的骯臟事實。”
“顧家的門楣,看得上你們這路貨色?”
“做、夢。”
最后兩個字,她說得又輕又慢。
沈念安氣得臉都白了,但她一點都不敢在這位面前鬧騰。
沈大夫人說完,甚至沒再看她們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臟。
她直接轉身,往花園的方向走去。
留下客廳里母女兩人死一般的寂靜。
沈念安則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坐在沙發上。
只有緊握的拳頭,泄露著她內心翻江倒海的不甘。
為什么父親不肯離婚?
為什么顧承聿也不肯見她?
沈念安幾乎要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