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找了全店唯一一張還沒有散架的桌子，又拼了兩張勉強能坐的凳子。

掌柜的坐在君九淵和鳳嫋嫋的對面。

他還有點緊張，身子顫顫巍巍的止不住發抖。

君蓁蓁給他端了杯熱茶。

“你別害怕，慢慢說。太子和太子妃都很為民做主的好人，你要是有什么難處，盡管說。”

掌柜的捧著熱茶點頭，這才緩緩開口。

“我妹妹二十年前嫁去了咸城，膝下有一個女兒叫翠翠，今年剛過及笄之年。咸城邊上有一片大海，前些年海水清澈，可供百姓們出海撈魚為生，生活也能自給自足。只是五年前也不知為何，突然海水就變黑了，撈上來的魚也都變成了有毒的死魚。他們說是有人得罪了海神，需要每年往海里送一名及笄之年的女子，冠以海妻之名，送給海神進貢，咸城便可安然無恙。若不送，全城的百姓就只能被黑海毒死，這是海神的報復。”

“胡扯！”

金石聽不下去了，猛地一拍桌子。

嘩啦一聲，全店唯一一張還能用的桌子，在金石手里瞬間變得四分五裂。

幾人抬頭，無語的看著他。

金石不好意思的連連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太生氣了，這不明擺著有人裝神弄鬼，玷污清白人家的姑娘嘛，這種說辭三歲小孩都不信。”

掌柜的一臉的無奈。

“可咸城的刺史他信了啊，咸城百姓也信了啊。咸城刺史早在五年前便已下令，十五歲以下少女不準議親、不準和男子私相授受。待及笄禮一過，便要進入每年的海妻大選。選中者便要于每年的冬至，沉入海底。”

“冬至？”

君蓁蓁腦子微微一算，猛地掀起眼皮。

“那不就是明天？”

掌柜的流淚點頭。

“三個月前，海妻大選選中了我的外甥女。全家已經抱頭痛哭三個月了。我聽到這個消息就去咸城妹妹家住了半個月。但外甥女懂事乖巧，將我趕了回來。她說……”

掌柜的說到這里，聲音哽咽。

“她說不能因為她一個人的事情，全家都不過了。大家該開店的開店，該掙錢的掙錢，到那天就當她遠嫁了。讓大家都不要送她。”

掌柜的說到最后，痛哭流涕。

而后又覺得自己失禮，急忙兩只手胡亂的擦干眼淚。

“我本打算等明日諸位一走，我就趕緊關門去咸城，送我那外甥女最后一程。我去告訴她舅舅掙了好多錢，讓她放心，我會替她照顧好她娘親。”

“嗚嗚嗚……”

眾人都有些動容，唯有金石跟著哭出了聲。

“掌柜的外甥女太懂事了。這么乖巧的女孩，死了太可惜了。表哥，你腦子聰明人又好，你快想辦法救救她吧。”

君蓁蓁本來眼眶都紅了，被金石這猛漢流淚的情景整得有些無語。

她遞了個手帕給金石。

“你快別哭了，太子和太子妃又沒說不管。太子妃說過，她希望天下的女子都能為自己做主，活成自己喜歡的樣子。相信太子妃一定不會坐視不管，讓這種給海神娶妻的無稽之談，害了一個無辜女子的性命。”

被突然捧到高處的君九淵和鳳嫋嫋對視一眼。

君九淵問掌柜的。

“明日何時祭海神？”

掌柜的道：“午時之前！”

君九淵起身：“今夜早點休息。明日天不亮就出發。全員騎快馬，務必在祭海神之前趕到咸城。”

眾侍衛應聲：“是！”

掌柜的一聽，急忙跪地磕頭。

“多謝太子，多謝太子妃。”

金石把掌柜的從地上扶起來，一臉的行俠仗義。

“你放心，明天你跟我們一起走。就算是把你外甥女送到海神那，小爺我也能把她奪回來。”

掌柜的又是連連道謝。

回到房間，鳳嫋嫋仔細品著這件荒唐的“祭海神”事件，只覺得心頭盈滿了不爽。

“原以為曦瑤和王娉婷的遭遇，已經是讓女子很無奈的事情。沒想到這世間為了迫害女子，什么牛鬼神蛇的荒誕都能編造出來。”

君九淵將浸濕的手帕擰干，在她的手上輕輕擦著。

“我們現在還不夠強大，能做的就是見一個救一個。可這些事情若想從根本解決，需要自上而下的干涉，也需要法度規范。再等等，一定會有能改變的那天。”

鳳嫋嫋任由君九淵給她擦手擦臉。

這些日子，君九淵腿好起來了，這一路上都這么照顧她。

鳳嫋嫋要自己來他還不肯。

他喜歡這么親近鳳嫋嫋，還學會了幫鳳嫋嫋卸掉頭上的珠釵和盤發。

他說，要把曾經鳳嫋嫋對他的照顧還回來，恐怕此生都還不完。

鳳嫋嫋也很享受他的手法，索性任由他去。

君九淵給鳳嫋嫋擦臉的時候，鳳嫋嫋仰著頭配合著他，腦子里在想另一件事情。

“我最近一直在想，孟嫵雖然心腸惡毒，壞事做盡。但她會為自己的利益去爭去搶，她那股不屈服于世俗的勁，強過很多男子，也許適合全天下女子學習。”

突然從鳳嫋嫋口中聽到夸孟嫵，君九淵挑眉笑了笑。

“嫋嫋真大度，一個處處跟你作對，最后還死在你手里的人，你竟然還能從她身上發現優點。”

鳳嫋嫋不以為然。

“是人都有優點。孟嫵不服輸，不認命，想要贏下更好的生活，如果女子都能有這樣的精神，也就不會有那么多凄苦的人生。只是孟嫵用錯了方式，她如果不傷害無辜，心思用在正道上，或許這個時代能夠多一位有力量為自己撐腰的女性。”

孟嫵能這么與眾不同，或許跟她原來那個時代的教育有關。

教育？

鳳嫋嫋腦子里閃過這個詞，繼而無數的想法紛至沓來。

有些事情，總有人去嘗試，才知道可不可行。

鳳嫋嫋想做那個第一人。

倆人洗漱好，鳳嫋嫋又繼續坐在窗前發呆，捧著腦袋想剛才沒想完的事情。

君九淵走過去，將她抱起來往床上走。

“睡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說。”

鳳嫋嫋思路被打斷，被放到床上的瞬間，唇角被一抹溫熱含住。

“累一天了，在床上的時候別想其他的事情，睡覺、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