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也要出使南夏。

而且比虞國先一步抵京。

君九淵合上剛接到的信，輕輕放在桌上，默不作聲。

一旁的君一低垂著眼簾，同樣的不發(fā)一言。

空氣里落針可聞，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

鳳嫋嫋端著剛晾好的湯藥，左右看看，不明所以。

“寧國來使，可有什么不妥？”

君九淵看了君一一眼，見君一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他一只手接過鳳嫋嫋手里的藥碗，一只手緊緊將鳳嫋嫋的手抓在手心。

“我會上奏父皇，接下接待寧國使臣的差事，你可愿意？”

君一噗通跪地。

“多謝主子，屬下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定不給主子蒙羞。”

君九淵道：“先出去吧。手里的事情交代一下，最近就不用在我身邊了。”

君一：“是。”

等君一退出去，鳳嫋嫋看向君九淵，眼底帶著明顯的困惑。

“君一這是怎么了？”

君九淵將藥湯一飲而盡，隨后含住鳳嫋嫋遞上來的蜜餞。

苦和甜兩種味道，在口腔中蔓延開來，一直蔓延到他的心底，攪出了一股難以形容的滋味。

君九淵抓著鳳嫋嫋的手，緩緩開口。

“三年前被送去寧國和親的曦瑤公主，和君一曾有過一段情。”

鳳嫋嫋瞪大了眼睛，差點驚呼出來。

“曦瑤公主，和君一？”

對這個曦瑤公主，鳳嫋嫋是有些印象的。

生母不詳，從小被后宮的太妃養(yǎng)大。

及笄禮之前，世人只知其名，從未見過其人。

直到十五歲那年的及笄禮，曦瑤公主一亮相便驚艷了所有人。

那是任何世俗的語言都形容不出的美，好像天仙下凡，美得不可方物，美得讓人心動神搖。

后來，在一場萬人的宮宴上，曦瑤公主第二次現(xiàn)身。

她剛一走出來，便勾走了在場所有人的三魂七魄。

甚至是女子見了她，都自慚形愧。

這些人里，也包括君一。

以前，連鳳嫋嫋都以為，君一只是君九淵培養(yǎng)的侍衛(wèi)。

卻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君姓，從來不是因為跟了君九淵。

他的祖父因為救過當(dāng)時的南夏皇帝，被賞賜國姓，也是南夏第一個被封的異姓王。

君一原本是一位名正言順的世子，他有資格考取功名，也有資格親自領(lǐng)兵上陣殺敵，建功立業(yè)。

可是直到那年，他遠(yuǎn)遠(yuǎn)的看了曦瑤公主一眼，便決定放棄一切有可能往上爬的機(jī)會，甘愿留在君九淵身邊，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侍衛(wèi)。

只因為南夏有規(guī)定，駙馬不能擔(dān)任實權(quán)官職，不管文官還是武官，都不被允許。

君一從見到曦瑤公主的第一眼，連他們以后的生活都規(guī)劃好了。

沒有實權(quán)又如何，只要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他愿意永遠(yuǎn)只做一個侍衛(wèi)。

不諳世事的曦瑤公主，也很快淪陷進(jìn)君一的深情之中。

當(dāng)年，倆人度過了一段很美好的時光。

君一連他們的婚房都準(zhǔn)備好，就差向皇上請旨求娶了。

只是在求娶的前夕，西山暴亂，他隨君九淵出兵剿匪。

等凱旋回京，卻聽到了晴天霹靂的消息。

那個前不久才送他出征，說要等他回來就向皇上請旨的曦瑤公主，已經(jīng)被送去寧國和親，以平息兩國戰(zhàn)亂。

君一毫不猶豫策馬追趕，他一路追到寧國，卻還是晚了一步。

君九淵不知道他們在寧國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君一追過去的時候，曦瑤公主已經(jīng)做了寧國皇后。

君一從寧國回來的時候，帶了一身的傷，九死一生才從鬼門關(guān)搶救回來。

之后，君一再也沒提起過曦瑤公主，倆人的感情也徹底分崩離析。

鳳嫋嫋靜靜聽著君九淵跟她講述著這一段故事，聽到最后，鼻子酸澀。

“那曦瑤公主是自愿去的，還是被逼的？”

這個問題，君九淵此刻還回答不了她。

“我與曦瑤公主接觸的并不多，不了解她的為人。但這些年她在寧國的日子不好過，原來的寧國皇帝去世后，她這個先帝皇后又被新帝強(qiáng)行留在后宮，一女同侍父子二人，這對南夏女子來說，是天大的恥辱。君一曾潛入寧國想要帶她離開，但被她拒絕了。她說，父皇從小教導(dǎo)她，皇家女，從小受萬民供養(yǎng)，當(dāng)萬民有難之時，就應(yīng)該犧牲自己，保家衛(wèi)國。這是她義不容辭的使命。”

君九淵的聲音很輕，落在鳳嫋嫋心上，卻如同千斤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皇上，恐怕從來沒把她當(dāng)成是自己的女兒。美貌對不能操控自己命運的女人來說，果然是最大的災(zāi)難。”

君九淵將鳳嫋嫋擁入懷里，嗓音卷著沉重和自責(zé)。

“若當(dāng)年，我能平定和寧國的戰(zhàn)亂，我南夏女子便不用受此屈辱。嫋嫋，謝謝你來到我身邊，我會讓自己盡快好起來，變得更加強(qiáng)大起來，我希望南夏，再無第二個曦瑤公主。”

鳳嫋嫋抱著君九淵，緊緊貼在他的胸前，聽著他的心跳。

“這不是你的錯，亂世之中，各有各的難處。我爹娘和我阿兄窮盡一生，搭上了自己和鳳家軍所有人的命，才讓南夏百姓免于戰(zhàn)火荼毒。而你能在戰(zhàn)火中活下來，已經(jīng)很不容易。可這世間，又有幾個像你們這樣，愿意用自己的身軀和性命擋在敵人錢前面的？對皇上來說，犧牲一個女子就能換來和平，他當(dāng)然愿意。我們光自己強(qiáng)大還不夠，還得鏟除身后的老鼠。若腹背受敵，再強(qiáng)大也無濟(jì)于事。唯有前后齊心，南夏才能如我們所愿，再無第二個曦瑤公主。”

君九淵聲音沉沉：“好。”

到了君九淵該鍛煉的時間，君蓁蓁在門外提醒。

鳳嫋嫋急忙直起身子，收斂起凌亂的情緒。

“我先送你去老薛那，然后進(jìn)宮一趟。晚上會陪母后吃了晚膳再回來。”

君九淵知道鳳嫋嫋想做什么。

“好，我讓金石陪你一起。”

君一最近沒空，拓跋野去了萬骨山。

保護(hù)鳳嫋嫋的差事，就落在了金石頭上。

金石樂得屁顛屁顛的。

“表嫂，表哥給我安排任務(wù)了，是不是已經(jīng)完全接納我了，以后上戰(zhàn)場也會帶著我呀？那我要不要把鎧甲和兵器先準(zhǔn)備好，我這身材，兵部發(fā)統(tǒng)一尺寸的鎧甲，應(yīng)該裝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