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凝固了。
訓練場里只剩下直升機旋翼的轟鳴,還有風卷過沙地的聲音。
女兵們看著蘇寒,眼神里充滿了錯愕和不解。
這還是那個在第一階段訓練時,會耐心糾正她們持槍姿勢、會笑著給她們講戰場趣聞的總教官嗎?
那個時候的蘇寒,溫和得像個鄰家大哥,會在她們累倒時遞過水壺,會在她們犯錯時笑著說“再來一次”。
可現在,他像變了一個人。
眼神冰冷,語氣殘酷,甚至帶著一種近乎不近人情的鐵血。
仿佛她們不是需要引導的隊員,而是必須立刻鍛造成型的武器,容不得半點瑕疵。
李雪悄悄拉了拉林雨的衣角,眼里滿是擔憂。
蘇青橙抿著唇,沒有說話,但看向林雨的目光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鼓勵。
林雨的目光落在那根晃動的繩索上,手心的冷汗還沒干,剛才下墜的失重感仿佛還殘留在四肢百骸。
退出?她想起自己報名參加女子特戰隊時的決心,想起家人在電話里的叮囑,想起蘇寒說過“女子特戰隊員不是花瓶”的話……
“我……”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我不退出!”
她慢慢站起身,拍了拍作訓服上的沙土,一步步走向繩索。
每走一步,腳步似乎都沉重了一分,但眼神里的恐懼,卻在一點點被一種更強大的東西取代。
“好。”蘇寒點頭,朝直升機上的陳參謀打了個手勢。
陳參謀比了個“收到”的手勢,艙門旁的安全繩鎖扣被他親手解開,那根原本作為最后保障的繩索,被緩緩收了上去。
林雨看著空蕩蕩的懸梯旁,只剩下那根需要完全依靠自己控制的速降繩,心臟再次狂跳起來。
但這一次,她沒有再猶豫。
她戴上戰術手套,手指用力捏了捏繩體,感受著掌心傳來的粗糙摩擦力。
然后,她抬起頭,看向懸停在五十米高空的直升機艙門,那里,陳參謀正伸出手,等著拉她上去。
“記住要領。”蘇寒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依舊沒什么溫度,“重心放低,用虎口鎖繩,落地后不管多疼,立刻進入戰斗姿態。”
林雨沒有回頭,只是用力點了點頭,抓住戰友遞來的攀爬繩,開始向上攀爬。
她的動作還有些僵硬,手臂因為剛才的拉傷微微發顫,但每一步都異常沉穩。
戰鷹小隊的幾人站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喘。
猴子悄悄打開了胸前的記錄儀,鏡頭對準了林雨的背影——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至少能留下記錄。
周默緊握著戰術平板,屏幕上的風速、角度、繩體擺動頻率等數據一直在跳動。
他知道蘇寒的用意,特種部隊的訓練從來都伴隨著風險,克服恐懼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自己逼到絕境。
但他還是忍不住捏了把汗——這丫頭,能行嗎?
直升機再次升空,將林雨帶到五十米高空。
艙門打開,風灌進去,吹得她的作訓服獵獵作響。
“準備好了嗎?”陳參謀的聲音在耳邊喊道。
林雨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腦海里閃過的不是剛才墜落的恐懼,而是蘇寒那句“要么退出,要么變強”。
再睜開眼時,她的眼神里已經沒有了絲毫怯懦。
“放!”
隨著指令下達,她松開制動扣,身體再次下墜。
風在耳邊呼嘯,地面在視野里急速放大。
但這一次,她沒有慌。
手指穩穩地鎖在繩索上,力道均勻,沒有絲毫晃動。
膝蓋微屈,重心始終保持在身體后方,完全符合動作要領。
下墜到十米高度時,她甚至還根據風速,微調了一下握繩的力度,讓身體保持在最佳的垂直狀態。
“快了!”地面上的蘇青橙忍不住低呼。
三米,兩米,一米……
林雨猛地扣緊制動扣,巨大的拉力傳來,她咬緊牙關,借著這股力量,身體在空中一個利落的翻滾,穩穩落地。
“砰!”
這次,她沒有半分停頓,落地的瞬間,順勢完成戰術翻滾,抽出模擬手槍,槍口穩穩地指向前方的靶心。
整個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29秒3!”周默報出成績,語氣里帶著一絲驚訝,“比她第一次沒出事的時候還快!”
林雨保持著瞄準姿勢,后背劇烈起伏,臉上卻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她做到了。
沒有安全繩,沒有退路,她真的做到了。
蘇寒走過來,看了眼靶心——雖然因為落地時的顛簸,瞄準點稍微偏了一點,但對第一次無保護速降的隊員來說,已經足夠出色。
“還行。”他淡淡地說,語氣聽不出喜怒,“但還不夠。”
他轉向其他女兵,聲音再次冷了下來:“都看清楚了?這就是實戰化訓練。從現在開始,安全繩只會出現在兩種情況下——你們考核合格,或者,你們躺在擔架上被抬下去。”
“接下來,輪到你們了。”
女兵們看著林雨雖然顫抖卻依舊挺拔的背影,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蘇寒,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
第一階段的訓練,是篩選,是基礎。
而現在,才是真正的煉獄。
眼前的這位總教官,不是在訓練她們成為合格的士兵,而是要把她們打磨成能在生死邊緣跳舞的利刃。
陽光越來越烈,直升機的轟鳴聲再次響起。
這一次,沒有女兵再猶豫。
張猛第一個走向繩索,李雪緊隨其后,就連剛才一直有些畏縮的另外兩名隊員,也咬著牙,拿起了戰術手套。
蘇寒站在指揮臺旁,看著一個個躍出直升機艙門的身影,眼神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