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村的流水席仍在熱鬧進行,祠堂前的燈籠從日落到日出,始終亮得如同白晝。
而蘇家老宅的后院,卻透著一股與外界喧囂截然不同的靜謐。
蘇寒趴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手里翻著一本泛黃的蘇家拳譜。
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在書頁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偶爾有風吹過,帶來遠處隱約的歡笑聲和飯菜香。
“太爺爺,黑豹又去偷排骨了!”小不點拎著裙擺跑進來,扎著的羊角辮隨著動作甩得老高,“李奶奶說它今天已經偷吃三回了,再這樣下去,廚房的師傅們都要把它關起來啦!”
話音剛落,黑豹叼著一塊啃了一半的排骨從墻角竄出來,看到蘇寒,尾巴立刻夾在腿間,嘴里的排骨卻叼得更緊了,喉嚨里發出委屈的嗚咽,像是在辯解。
蘇寒放下拳譜,挑眉看著它:“看來祠堂的流水席,比小不點給你的狗糧香?”
黑豹連忙把排骨放在地上,用腦袋蹭了蹭蘇寒的褲腿,濕漉漉的眼睛里滿是討好。
小不點趁機搶過排骨丟進旁邊的竹籃:“罰你今天不準吃晚飯!”
“好了,別欺負它了?!碧K寒笑著揉了揉黑豹的腦袋,“它也是沾了這場盛宴的光,難得放肆一回。”
他看向小不點,發現她鼻尖沾著點奶油,忍不住伸手替她擦掉:“你是不是也偷偷去廚房拿糕點了?”
小不點吐了吐舌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塊還冒著熱氣的桂花糕:“太爺爺你聞,剛蒸好的,可香了!我特意給你留的!”
蘇寒接過糕點,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混著清甜的桂花香,心里泛起一陣暖意。
這兩日雖說是靜養,卻總被這祖孫倆的活寶行徑逗得笑出聲,連后背的傷口都覺得沒那么癢了。
正吃著糕點,蘇小暖抱著幾本書走進來,看到院子里的情景,忍不住笑道:“哥,外面好多人想來看您呢,都被大伯攔在祠堂那邊了?!?/p>
她把書放在石桌上,指著封面對蘇寒說:“這是我找族里的爺爺們借的,都是講蘇家先輩從軍故事的,您不是想了解更多宗族歷史嗎?”
蘇寒拿起一本《蘇氏忠烈傳》,封面上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翻開第一頁,便是明洪武年間蘇家第一代先祖從軍抗倭的記載。
他指尖撫過泛黃的紙頁,忽然明白蘇博文為何如此看重“忠勇傳家”這四個字——這不是空洞的口號,而是刻在血脈里的基因。
“大伯怎么說?”蘇寒抬頭問道。
“大伯說您剛受了傷,需要靜養,不讓外人來打擾?!碧K小暖蹲在小不點身邊,幫她整理歪掉的發帶,“但好多人都是特意從外地趕來的,有您救下的那幾家人的親戚,還有不少退伍老兵,說想跟您敬杯酒?!?/p>
蘇寒想了想:“讓大伯安排一下吧,不用都來老宅,就在祠堂旁邊的偏廳見一見。都是心意,總不能讓人白跑一趟。”
蘇小暖眼睛一亮:“我這就去告訴大伯!”
不多時,蘇博文便親自過來了,手里還拿著一本厚厚的登記簿:“三叔,我把想見您的人都記下來了,大概有二十多位。您要是覺得累,見幾個就歇著,剩下的我替您應付。”
他翻開登記簿,指著上面的名字介紹:“這位是鄰市的退伍老兵,參加過對南疆自衛反擊戰,他們時常聚會,剛好在視力,就說要看看過來英雄;這位是被救的那個小女孩的爺爺,特意從鄉下趕來,帶了一籃子土雞蛋,說什么都要親手交給您;還有這位……”
蘇寒擺擺手:“不用看了,按大伯說的,去偏廳吧?!?/p>
祠堂偏廳里,早已擺好了桌椅,蘇武正陪著幾位客人說話。
看到蘇寒進來,眾人立刻站起身,眼神里滿是敬意。
那位頭發花白的退伍老兵更是激動得直搓手,軍裝袖口磨得發亮,卻洗得干干凈凈。
“蘇少校!我可算見到您本人了!”老兵搶上前一步,聲音洪亮如鐘,“我在電視上看了您火場救人的視頻,那股子沖勁,跟我們當年上戰場一模一樣!”
蘇寒連忙握住他的手:“老前輩言重了,您才是真正的英雄?!?/p>
“我那點功績算什么?!崩媳鴶[擺手,眼圈卻紅了,“和平年代還能這么拼的兵,才叫難得??!來,我敬您一杯!”
“應該是我敬您!”
“沒有您們,哪來我們這后輩的盛世呀?!?/p>
蘇寒趕緊端起酒杯。
兩人一飲而盡。
老兵放下酒杯,忽然挺直腰板,對著蘇寒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雖然動作有些僵硬,卻透著軍人獨有的風骨。
直到日頭偏西,最后一位客人離開,蘇寒才松了口氣,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蘇博文端來一杯熱茶:“累著了吧?我說讓你少見幾個,你偏不聽?!?/p>
“都是心意,累點也值?!碧K寒喝了口茶。
兩人正說著,小不點抱著黑豹跑進來,手里舉著一張紅紙:“太爺爺!太爺爺!你看我畫的獎狀!給黑豹的!”
紅紙上歪歪扭扭地寫著“最佳英雄狗”五個字,旁邊畫著一只吐著舌頭的小狗,脖子上還掛著一朵大紅花。
黑豹似乎知道是給它的,興奮地圍著小不點轉圈,尾巴搖得像朵花。
蘇寒接過“獎狀”,鄭重地貼在老宅的門框上:“黑豹確實配得上這個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