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屋內(nèi)果真沒人,婉娘這才放下心來,回頭輕輕關(guān)上了門。
說時遲那時快,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南梔子一步欺近婉娘后背,右手并指如刀,閃電般劈下!角度刁鉆,狠辣絕倫,直取后頸要害!
“呃!”
一聲短促沉悶的痛哼從婉娘喉嚨里擠出。蘭兒清晰地看到,婉娘那雙眼睛瞬間翻白上吊,瞳孔里的光彩驟然渙散,整個身體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面條般軟軟地癱倒下去。
南梔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她甚至沒等婉娘完全倒地,另一只手已迅疾無比地探向婉娘腰間,扯住那根繡著纏枝蓮的湖綠色腰帶,用力一抽!動作熟稔得令人心驚。
眨眼間,婉娘的雙手就被那根腰帶以一種蘭兒完全看不懂的復(fù)雜方式反剪在身后,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
“就這點(diǎn)本事也配算計(jì)本宮?”一聲輕嗤從南梔子唇間逸出,帶著浸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飾的輕蔑。那聲音不高,卻像冰錐子一樣扎進(jìn)蘭兒的耳朵里。
蘭兒哪里見過這種場面,渾身劇震,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血液似乎瞬間凍僵了。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取了所有的理智。她甚至沒看清南梔子下一步的動作,身體的本能已經(jīng)先一步做出了反應(yīng)——猛地轉(zhuǎn)身,像一只被驚嚇過度的兔子,連滾帶爬地?fù)湎驎拷锹淠巧韧ㄍ▓@小徑的狹窄后門。
手指哆嗦著摸索到門栓,胡亂一拉,撞開門板就一頭扎了出去。像是生怕跑慢了一步,被這位“翠兒”姐姐滅口了。
書房內(nèi),南梔子冷冷地瞥了一眼大開的、兀自晃動的后門,并未追趕。
她正要俯身檢查這女人身上是否還有別的機(jī)關(guān),前門處卻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砰——!”
厚重的雕花木門被一股蠻橫無比的力道從外面生生撞開!門軸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重重拍在墻壁上。
一道身影裹挾著一股濃烈到刺鼻的酒氣與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燥熱氣息,踉蹌著闖了進(jìn)來。來人正是柳文才。此刻的他,全然失了平日那份儒雅風(fēng)流。
面色異樣潮紅,額角青筋暴跳,汗水浸濕了鬢角,連呼吸都沉重得如同破舊的風(fēng)箱,眼神更是渾濁迷亂,目光毫無焦距地四下亂掃。
“婉娘…婉娘…”柳文才喘息著,聲音嘶啞黏膩,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急切,“我來了…莫要再躲了…”
南梔子眉頭一皺,看他的眼神猶如看一坨答辯。好一個連環(huán)套!婉娘前腳進(jìn)來剛被收拾,這吃了藥的柳文才后腳就“恰到好處”地撞門而入!
她冷笑,斥道:“柳文才!你瘋了不成?看清楚這是何處!”
柳文才被她這聲冷喝驚得一怔,渾濁的視線終于聚焦了一些。然而,他看到的,只是一個背對著門口、身姿窈窕的綠色身影。那身段,那衣料,在藥力和酒氣的雙重作用下,與他腦海中那個柔媚入骨的“婉娘”瞬間重疊。
“呵…我的好婉娘…”柳文才癡癡地笑起來,臉上露出一種猥瑣又急不可耐的神情,腳步虛浮卻目標(biāo)明確地朝著南梔子逼來,“軟玉溫香…何須看清?莫要再裝模作樣了…且讓為夫…好好品鑒品鑒你這‘書中顏如玉’…”他口齒不清地說著狎昵的下流話,張開雙臂,再次不管不顧地猛撲過來,如同餓極了的野獸撲向獵物!
南梔子眼中寒芒爆閃,側(cè)身欲避。可這書房雖大,書案、書架、博古架卻占據(jù)了大部分空間,柳文才這猛撲又帶著一股失去理智的蠻力,竟將她逼得連連后退幾步,后背猛地撞上了沉重的紫檀木書案!
“嘩啦啦——!”
書案劇烈搖晃!案上那方價(jià)值不菲的端硯、筆架上的玉管湖筆、幾卷攤開的古籍,被這巨大的沖撞力道震得紛紛滾落,砸在金磚地上,墨汁四濺,狼藉一片。
柳文才借著這股沖勢,整個人如同燒紅的烙鐵,帶著令人窒息的熱浪和酒氣,不管不顧地重重壓覆上來!他用整個身體的重量,死死地將南梔子抵在冰涼堅(jiān)硬的書案邊緣。那冰與火的觸感反差,讓南梔子脊背瞬間繃緊。
滾燙的、帶著酒臭和藥味的渾濁氣息,如同毒蛇的信子,一下下噴在南梔子被迫側(cè)開的、纖細(xì)脆弱的頸側(cè)。那灼熱的氣息激得她皮膚上瞬間起了一層細(xì)小的疙瘩。
柳文才一只滾燙的大手牢牢箍住南梔子掙扎的手腕,另一只手則帶著令人作嘔的狎昵,輕佻地抬起,帶著汗?jié)竦酿つ伕校褂麚嵘纤驊嵟o繃的臉頰。他俯下頭,聲音因**而更加嘶啞扭曲,帶著一種自以為是的得意:
“嘖…現(xiàn)在欲拒還迎作甚?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嗎?嗯?婉娘?”那聲調(diào)拖得又長又黏,每一個字都像骯臟的油污,試圖沾染上來。
“柳文才!你個瞎了眼的畜生!”南梔子被他這狎昵的觸碰徹底激怒,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之氣在胸中炸開。
她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手腕被鉗制的劇痛和后背抵著硬木的冰冷硌痛交織,更添屈辱。她奮力扭動掙扎,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尖銳,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你敢動本宮一根手指試試!本宮定叫你柳家九族盡誅!尸骨無存!”
“九族盡誅?”柳文才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迷亂的眼神里透出一絲瘋狂,那只撫向她臉頰的手更加肆無忌憚地向下滑去,目標(biāo)直指她已被掙扎扯松的衣襟,“我的婉娘…好大的口氣…待會兒…看你還叫不叫得出…”
那只帶著汗?jié)窈退幜Φ氖郑缤轮抛拥亩旧撸劭淳鸵|碰到那微微敞開的、脆弱衣領(lǐng)下細(xì)膩的肌膚——
“砰!!!”
一聲比方才撞門更加恐怖、更加狂暴的巨響,毫無預(yù)兆地在書房門口炸開!
那扇被柳文才撞開后就虛掩著的厚重門扉,這一次,如同被攻城巨錘轟擊,整扇門板帶著摧枯拉朽的氣勢向內(nèi)爆裂!碎裂的木屑如同飛蝗般激射!
一道玄黑色的身影,攜裹著滔天的煞氣與凜冽的寒意,如同地獄沖出的魔神,驟然出現(xiàn)在門口!陽光被他高大的身形完全擋住,在狼藉的書房內(nèi)投下一片巨大而極具壓迫感的陰影。
來人正是商晏君!
他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瞬間鎖定了書案上那令人血脈賁張又怒火中燒的一幕。目光掠過被死死壓制、衣襟凌亂的南梔子時,那冰封的眼底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轟然碎裂,迸射出足以凍結(jié)靈魂的暴戾殺機(jī)!
“柳大人,”商晏君開口,聲音低沉平緩,卻字字如冰錐墜地,帶著碾碎一切的森寒,“好雅興!”
話音未落,他人已如鬼魅般動了!
柳文才甚至沒來得及看清來人的動作,只覺一股無可抗拒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瞬間攫住了他的后頸!那感覺,就像被一頭史前巨獸的利爪扼住!他甚至清晰地聽到了自己頸骨被巨力擠壓發(fā)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咯”聲!
“呃啊——!”
柳文才連一聲完整的慘叫都未能發(fā)出,整個人如同一個破爛的布口袋,被那只鐵鉗般的大手猛地提起,然后以一種簡單粗暴到極致的方式,狠狠摜向旁邊堅(jiān)硬的墻壁!
“咚——!!!”
一聲令人頭皮炸裂、筋骨欲碎的沉悶巨響!
柳文才的身體像一灘爛泥般,重重拍在冰冷的墻壁上,又軟綿綿地沿著墻面滑落下來,在雪白的墻面上留下一道刺目的、混合著塵土和血的污痕。他連哼都沒哼一聲,直接癱在墻角,徹底昏了過去。
書房內(nèi)死寂一片,只有塵埃在從門口涌入的光柱里無聲地翻騰。
商晏君看也沒看墻角那堆爛肉。他幾步便跨到了書案前,高大的身影將驚魂未定的南梔子完全籠罩。他身上那股凜冽的、仿佛帶著金戈鐵馬血腥氣的壓迫感尚未散去,目光卻已轉(zhuǎn)向了她。
他微微俯身,衣擺拂過地上碎裂的硯臺和墨汁。那雙剛剛?cè)缤蘖_般扼斷人頸骨的手,此刻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克制與小心,輕輕抬起。
冰涼的、帶著薄繭的指尖,極其輕柔地拂過南梔子頸側(cè)——方才被柳文才那滾燙濁氣噴過的地方。那里,似乎還殘留著一絲被粗糲指腹擦過的、不正常的微紅。
他的動作很輕,輕得像怕碰碎一件稀世珍寶。那專注的目光落在她頸間,仿佛在審視世間最重要的領(lǐng)地。
“沒傷著吧?”商晏君開口問道,聲音低沉依舊,卻奇異地褪去了方才的冰寒煞氣,透出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近乎溫柔的緊繃。那低沉而緊繃的嗓音,像帶著細(xì)微電流,拂過南梔子耳畔,竟讓她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莫名一顫。
南梔子急促地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后背被書案邊緣硌得生疼,手腕上被柳文才鉗制留下的淤痕也火辣辣地疼。她抬眸,對上商晏君近在咫尺的眸子。
他眼中翻涌著復(fù)雜情緒——擔(dān)憂、余怒未消的戾氣,眼眶外是一層淡淡的黑眼圈,仿佛是昨晚哄睡到三更天的證據(jù)——讓南梔子一時竟忘了言語,也忘了推開他停留在自己頸側(cè)的指尖。
四目相對,空氣仿佛凝固了。劫后余生的心悸、被窺破狼狽的羞憤、以及眼前人帶來的強(qiáng)大壓迫與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在她心中激烈地沖撞。
他指尖那一點(diǎn)微涼而粗糙的觸感,在她敏感的頸側(cè)皮膚上無限放大,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漾開一圈圈陌生的漣漪。
就在這奇異的、連塵埃都仿佛靜止的沉默中——
一道尖細(xì)、高亢、極具穿透力的嗓音,如同淬了冰的鋼針,猛地刺破了書房內(nèi)這短暫而緊繃的寂靜,也狠狠扎碎了那絲若有若無的、微妙的旖旎!
“太后——懿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