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小半年的淘金生活,周景明無法確定會發(fā)生些什么事兒。
來年,彭援朝還會不會跟自己合作,也說不定。
甚至,這一幫子人能有幾個活下來都難說。
但不管怎樣,有些話挑明了,也能少些彼此間的提防,少些日后相處的嫌隙,作為一個團隊,一個整體,總歸要好一些。
兩人坐在卵石上抽著煙,煙抽到一半的時候,彭援朝起身站起來,往后邊的樺樹林子里鉆。
看他樣子,周景明知道他要去方便,說了一句:“在哪兒拉不是拉,就拉在這坑里!”
彭援朝愣了一下:“啊!”
周景明也站起來,四下看看,伸了個懶腰:“我們來回往鐵買克跑一趟,需要幾天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可能會有一些淘金隊伍進入這道河谷,我擔心只有你一個人守著,反而會引來別人注意。
看那些沙坑就知道,這地方,不少人都來驗過沙,以前到這里驗過沙的淘金客可能不會當回事兒,可那些沒來過的淘金客,進來踩點,可能就會相中這里。
因為從地形地貌、藏風納水的情況上看,這確實是個好地方。
既然驗沙,那肯定是選著刨過的最深的坑取沙淘驗,這要是刨著刨著,刨出一堆晦氣的東西,加上上邊已經(jīng)有淘金隊伍扎營,很有可能氣急敗壞地就走了。
做戲做全套,咱們再往上游走,一路驗沙,讓上邊那幫人也斷定,咱們在這里沒找到金苗。
咱們兜個圈,就往回走,不守了。到時候領(lǐng)著隊伍,直接來這里扎營?!?/p>
周景明笑盈盈地說著自己的想法:“這么遠的路,只有你手里邊有槍,我把槍帶走,不合適,我要是不帶槍,你放心我走那么遠的路?這要是碰到豺狼或者哈熊,我不得完蛋?”
彭援朝笑笑:“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周景明眉頭皺了起來:“聽你這意思,還有點巴不得我去死是吧?你這人不地道?!?/p>
彭援朝見周景明有些不高興,趕忙打哈哈:“我開玩笑,別當真,你這樣的高手,我可舍不得你出問題!”
周景明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那要是等回來,這地方還是被人占了,咋辦?”
彭援朝還是顯得有些擔心,這樣的富礦,在山里可不多見,要是被別人先占了,可就虧大了。
周景明卻是一點都不擔心:“放心好了,大不了到時候,我再領(lǐng)著你們找個富礦就行了?!?/p>
彭援朝本來還想說點什么,但一想到周景明那似乎隨眼看看,就知道哪里有金子的神乎其神的找金苗的能耐,他就覺得沒什么好說的了。
于是,按照周景明所說,他先往周邊弄了些表層的泥沙、卵石回填進去,然后解開褲帶,拉下褲子,就蹲在坑邊發(fā)力。
周景明則是遠遠避開,生怕被那臭味給熏到,他看到上游小半島上駐扎的那幫人,圍坐在篝火邊,沒少朝著這邊張望。
等了四五分鐘,彭援朝終于解決得差不多了,四下一瞅,沖著周景明叫喚:“兄弟,幫忙揪幾片葉子……我擦屁股!”
周景明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滾!”
“不幫忙就算……”
彭援朝也不惱,低著頭看看,從河灘上撿拾起一個溜圓光滑的卵石……
周景明將帶來的被褥,甩背上背著,提了那把短柄小鎬,起身繼續(xù)順著河道往上游走。
走了一段,沒聽到彭援朝跟來的腳步聲,他回頭看去,見彭援朝蹲在河邊,正用指頭蘸口水,將金斗子底部那兩粒金粒粘起來,裝瓶子里邊。
距離百多米遠,倒也不用擔心那淘金隊伍的人看到。
完事兒后,又往坑里扒拉些泥沙將糞便蓋住,涮洗一下金斗子,背上被褥,挎著雙管獵快步跟來。
周景明笑著打趣:“擦完屁股我都沒看到你洗手,就往嘴巴里邊塞!”
彭援朝咧嘴笑笑,露出一嘴黃牙:“香!”
這話一出,反倒把周景明逗笑了:“惡心!”
兩人一路順著河灘往上游走,一路上沒少敲敲打打,在河灘邊驗沙,在經(jīng)過那淘金隊伍所在的小半島后,兩人還有意避開,到了上游,才又回到河灘,裝模作樣地這里挖個坑,那里翻個石頭,不斷地往上游河谷深入。
看著兩人離開,圍坐在篝火邊抽煙、烤火,等著飯熟的幾人才又開始議論起來。
“看他們在那里折騰,我還以為在哪里找到金苗了!”
“哪里有個屁,我連續(xù)兩年來這河谷,兩次都在那里驗過沙,別說金粒了,金沫子都沒見到。這兩年,有不少人踩點,到過哪里,也沒少在上面淘弄,就沒一個相中的?!?/p>
“他們倆,應(yīng)該是進山踩點的,不過,看他們一路敲敲打打,隨便選個地方就驗沙的樣子,我估計,找金苗的能耐也就一般,都不會看個山形地貌,純粹是在碰運氣,就這點能耐,想吃淘金這碗飯,夠嗆?!?/p>
“剛才他們是在掏挖的坑邊拉屎吧……可夠損的,要是后面來踩點的人到了那里,找著那個坑往下刨挖,肯定得罵娘。”
……
周景明和彭援朝自然不知道這些人說些什么。
他們進入河道彎拐處,確定那淘金隊伍看不見以后,順著山坡鉆進楊樹林后,踏上回程。
只是,這番折騰,時間已經(jīng)有些晚了,兩人回到主河道附近,就不得不停下來,開始準備過夜。
先是在避風山坳的緩坡上砍倒幾棵冷杉,用木桿和枝葉,搭了個能將篝火溫度收攏的斜面小棚子,又收集了些粗大耐燒的木柴,燃了一長堆篝火,就著酒水,用馕填飽肚子,往篝火里添加些木頭疙瘩,就各自裹著被褥,在鋪了松針的斜棚下面躺下。
一夜安然。
第二天一早,兩人早早動身趕路。
一路上沒有任何耽擱,趕路的速度也就快了起來。
沿途遇到好幾波淘金客,有三三兩兩剛進山踩點的,也有已經(jīng)踩好點,找了拖拉機拉了物資和人手進山。
一路看下來,周景明總算在一個隊伍里,看到了一個上輩子認識的人,來自河?xùn)|,名叫張德寶。
上輩子,周景明認識他的時候,是在哈巴河淘金河谷。
那時候,周景明剛出來單干,組了自己的淘金隊伍,跟同樣拉了隊伍的張德寶就在同一條河道淘金。
平日里看不出來,張德寶在河谷上下溜溜達達,很隨和熱情的樣子,似乎誰都能說上話。
也沒少到周景明的營盤來晃悠。
直到那年十月,山里臨近降雪,待不住人了,淘金紛紛隊伍往縣城撤回,周景明出山比較慢一些,撞見了張德寶露出的獠牙。
他提前出山后又返回山里,干起了劫道的事兒,跟他在山里走得最近的一個把頭,毫無防備地被他葬送在山里,劫了那把頭淘金數(shù)月所得的金砂和錢。
看他那嫻熟的手法,遭殃的金把頭,應(yīng)該不止一個兩個。
之后,周景明跟他再沒有任何交集。
大概是借此有了不少積攢,后來聽人說起,張德寶也成了一個小有本錢的金老板,還闖出了些名頭,因為手段陰狠的緣故,人送外號“蝎子”。
最后死在他手底下一個被哄騙進山淘金的年輕人手里,
那年輕人不堪欺辱,怒而暴起,一鐵釬子將他打翻在地,跟著從后背捅穿胸口。
周景明沒想到,在哈依爾特斯河河谷會遇到張德寶。
盡管此時的張德寶,看上去,在他所在的隊伍里,還連把頭都不是。
張德寶自然不認識此時的周景明。
但不妨礙周景明給自己打預(yù)防針:這人得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