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季節(jié),北疆一般六點多鐘天亮,晚上九點左右天黑。
若是到了夏季,早上五點半天就亮了,要到晚上十一點的時候天才黑,白晝的時間長達十八個小時。
而到了冬季,要早上九點左右天才亮,晚上六七點鐘天黑。
這其實就和地理書上所講的維度有關系。
很多人都以為只有經度才能造成時差,其實不是這樣的。
在北半球的夏天,維度是影響日出日落時間的重要因素,越靠近北極圈的地方,白晝時間越長,也就是天黑得晚,天亮的還早。
所以,北疆當地人的生活作息,也和其他地方不一樣的。
昨天天黑后往西北方向跑一趟,等到周景明睡下的時候,其實已經是夜里一點左右。
盡管隔天早上,他早早地醒來,也沒有急著起床離開。
直到八點左右才起來,帶上行囊,去縣城街道上跟武陽匯合。
等他到的時候,看到武陽將行囊放在街邊墻根腳墊坐著,眼睛在街道上來回掃視,直到看到周景明,才站了起來:“你怎么現在才來?”
他言語中多少有些責怪的意思。
“來那么早干什么?”
周景明指了指街道:“起早了街道上沒什么人,館子也沒開門,氣球射擊攤子也沒擺出來。這是在北疆,天亮、天黑跟咱們那邊不一樣,作息時間也不一樣。你等不少時間了吧?”
“天一亮就在這兒等著了!”
武陽撓撓頭:“我就說嘛,怎么旅館里邊同住的那三人,一點動靜沒有,還在呼呼大睡?!?/p>
周景明笑問:“你好歹也進入北疆幾天了,這些變化都沒注意到?”
武陽搖搖頭:“我不是在趕路就是趕路的途中,一天到晚昏昏沉沉的,還真沒有在意這些東西……早上想吃什么?”
周景明想了想:“只是吃早點,隨便吃點就行,就吃面肺子米腸子和拉條子吧!”
面肺子米腸子,是北疆傳統(tǒng)的風味小吃,由面肺子和米腸子兩部分組成。
具體來說,面肺子是將洗凈的羊肺內灌入拌有清油和鹽的面水,煮熟后食用。
而米腸子則是將切碎的羊肝、羊心、羊腸油和大米混合,加入胡椒粉、孜然粉和鹽巴,灌入羊腸內,煮熟后切段食用。
這二者通常一起搭配食用,口感獨特,是周景明比較喜歡的一道北疆美食。
至于拉條子,像是拌面,但其實是炒面,配菜幾乎涵蓋市場上能見到的蔬菜,并佐以幾片牛、羊肉配炒,也是一道美味。
昨天晚上就吃了一肚子的羊肉,今天多少還是該吃些面食,會更好一點。
武陽初到北疆,對這些東西不了解,自然是周景明做主。
于是,說是武陽請客,領頭的卻是周景明。
兩人選了個剛開門的館子,看掛出的招牌上有這兩樣小吃,就鉆了進去。
周景明用方言跟店家交涉后,選了臨窗的桌子坐下,等了十多分鐘,要的東西端送上來,兩人隨即放開了吃。
既有面肺子的軟嫩,又有米腸子的糯鮮,還有色澤金紅鮮亮、濃汁透明、不走油、不散湯、入口嫩滑、香味濃郁的拉條子,都是好味道。
盡管早上寒冷,依然吃得兩人額頭冒汗。
武陽付錢的時候,發(fā)現只是五塊三毛錢,倒讓他有些意外:“是不是在替我省錢???”
想想昨天晚上,一頓就吃了周景明四十多塊,他有些不好意思。
周景明笑笑:“就問你吃過癮了沒有?”
武陽點點頭:“吃過癮了!”
“那不就得了!”
“后面還是我請!”
“聽你這意思,不吃足那四十塊錢,就覺得像是欠著我一樣。”
“我確實覺得昨天太讓你破費了……還有,我看出來了,跟著你肯定沒錯!”
武陽湊過來,壓低聲音:“剛才我看到一個只是吃了份拉條子的人,就付了三塊多,而咱們兩人不僅吃了拉條子,還吃了面……面……”
“面肺子和米腸子……”
“對,吃了面肺子和米腸子,還有拉條子,才付了五塊三毛錢,肯定是你剛才說了本地方言的原因,那方言真地道,要不是你跟我說過你是蜀地來的,我一定認為你就是本地人。店家明顯坑內地人……”
“這就是讓你說話抽煙都要注意的原因,要是知道你是新來的內地人,不夠老辣,是會被區(qū)別對待的,坑你沒商量,等你在北疆呆的時間長了,你就會知道,比這厲害的,還在后頭。”
周景明說這話的時候,心里暗想:在北疆地界上工作的那幾年,可不是白混的。
這何嘗不是他敢來北疆的一個優(yōu)勢,至少交流方便,不會輕易被本地人坑。
事實上,“欺生”這種情況,在各地很常見,尤其是各地車站及周邊的旅社、館子,處處陷阱。
周景明走南闖北,早已經對這種情況免疫了。
隨后,兩人出了館子,還是周景明領頭,順著街道,前往縣城中心。
縣城不大,走了沒多長時間,武陽看到了支棱在街邊的氣球射擊攤子。
不是逢年過節(jié),也沒多少人有閑錢來玩這游戲,攤子上自然沒人,更像是一個擺設。
氣球射擊攤子上,只是支棱著一塊篷布,上面掛了一排排顏色各異已經落灰的氣球,三米處,放了兩張不知道從哪個學校搬出來的老舊課桌,上面放了兩把氣槍。
就在攤子邊上,其貌不揚的土塊房里,鋪了花紋豐富、色彩鮮艷的地毯,一個身著維民服飾的中年坐在油光锃亮的牛皮歐式沙發(fā)上,正在吃著烤包子,喝著羊雜湯。
周景明和武陽走到攤子邊,中年甚至都沒有抬頭看上一眼。
周景明見怪不怪,只是從懷里拿出一張大團結,放在氣球射擊攤子旁邊的彩繪土陶罐里:“阿達西,我們要進山,找個隊伍!”
明面上是氣球攤子,實際是淘金客的聯絡站,氣槍打氣球,從來不是這攤子的主要營收。
想要組建淘金隊伍的人,會在這里留下需要的人手信息,落腳的地兒,想要找淘金隊伍的人,也會來這里詢問隊伍所在,這樣的信息交流,雙方都得在這里交錢。
這才是這攤子部分收入。
之所以說是部分收入,那是因為,攤主還負責聯絡黃金的轉賣,作為中間人,所得的收入才是更多。
當然了,能干這種事兒的人,也絕不簡單。
每年往來北疆的淘金客,數萬計,這小小的攤子,收入非常豐厚。
直到周景明交了錢,喝羊雜湯喝得呼嚕響的中年才抬頭看來,打量著兩人:“口里來的?”
“是口里來的!”
周景明知道這氣球射擊攤子的老板,也不是真正的本地人,在這里混跡不少時間,早就練就一雙火眼金睛,可不是一兩句方言能瞞住的,也選擇直言。
本地人把內地叫口里。
中年跟著又問:“參不參加墊本?算工錢,還是分金子?”
周景明搖頭:“不參加墊本,出力氣,分金子?!?/p>
中年站起身,從一旁柜子的抽屜里拿出一個本子看看:“阿依娜旅社和塞里姆旅社,都有缺人的隊伍!自己去問,不合適,再來找我?!?/p>
說完后,他回去坐下,繼續(xù)吃喝起來。
周景明也不再逗留,背著行囊,轉身離開。
武陽有些發(fā)懵地跟上,從兜里掏出包紅雪蓮,給周景明遞了一支:“就這么幾句話,就賺了十塊錢?那兩個旅社在哪兒都不知道!”
周景明將煙點上:“怎么,你還想人家領著你找過去啊?這路在腳下,也在嘴上。對了,別說自己干過武警,容易引人警惕,你身手好的事兒,也別泄露,會是一張很好的底牌。”
武陽點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