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賴鬼脖頸處的黑紋突然蠕動起來，那些青灰色的皮膚如同發(fā)霉的紙。

“乖徒，閉眼！”胡老道突然將何觀如的頭按向地面，一下子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桃木劍上。劍身瞬間騰起巨大的金光，但還沒等他擺出劍指，老賴鬼的身影已經(jīng)化作道青灰色的風，迅速的撞在他身上。

何觀如趴在地上，只聽見師父巨大的一聲悶哼。

她掙扎著抬頭，就看見老賴鬼正用膝蓋頂著胡老道的胸口，青灰色的手指幾乎完全摳進師父道袍的領(lǐng)口。

“老賴鬼！你他媽看看我！”胡老道的臉幾乎要漲成豬肝色，左手死死攥著老賴鬼的手腕，右手摸向腰間的銅錢劍。

怎奈何老賴鬼的力氣大得嚇人，五指一攥，何觀如驟然聽見布料撕裂的脆響，緊接著是骨頭錯位的悶響，隨著聲音，何觀如看到師父的肩膀以詭異的角度塌了下去。

老賴鬼突然歪過頭，像是在傾聽什么。

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露出的尖牙上沾著暗紅色的血沫。

他突然松開抓著胡老道的手，轉(zhuǎn)而抓住旁邊那具傀儡的殘軀。

何觀如看見，他那發(fā)青發(fā)烏的手硬生生將纏滿黑線的金屬骨架從人皮里拽了出來。

“呃啊——”

凄厲的慘叫聲從人皮里傳出，是殘魂。

半透明的魂魄在老賴鬼掌心掙扎，卻一點點被勒成細碎的光點。老賴鬼張開嘴，將光點盡數(shù)吞入腹中。

周身陰氣更盛。

“怪物……”張大姨癱在墻角“你是怪物……”

老賴鬼轉(zhuǎn)頭看向她，身影驟然消失在原地。

此時，何觀如只覺一陣腥風擦著頭皮飛過，下一秒就聽見張大姨撕心裂肺的尖叫。

她想轉(zhuǎn)頭，卻被胡老道用盡力氣按住：“別，別回頭！！”

師父溫熱的血滴在她的后頸上。

何觀如死死閉著眼，耳邊全是骨骼碎裂的悶響和布料撕裂的聲音，還有像是吞咽骨頭的咔嚓聲。

許久，那些聲音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呼吸聲。

濃郁的血腥味在身邊蔓延。

“觀如……”胡老道的聲音突然變輕，“用……用鎮(zhèn)魂釘……我兜子里有鎮(zhèn)魂釘！”

何觀如猛地睜開眼，眼睛死死盯著胡老道的兜子。

可她動不了。

肩膀上的疼痛還沒消散，甚至更難受。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老賴鬼走到胡老道面前，青灰色的腳踩在師父的手腕。

“咔嚓。”

胡老道的身體劇烈抽搐了一下，隨即便徹底不動，只有胸口還在微弱起伏。

老賴鬼低下頭，灰色的頭發(fā)垂下來。

貪婪的吸食著胡老道的靈氣。

她突然想起地宮那次，老賴鬼失控時確實難以戰(zhàn)勝，只是當時他眼中還有掙扎，可現(xiàn)在……

他的嘴角甚至還掛著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該你了。”

老賴鬼抬起頭，青灰色的眼睛里沒有絲毫溫度。

他一步步走向何觀如。

一步，兩步……

最后一步。

何觀如此時已經(jīng)嚇傻了，拼命挪動身子。

“咔嚓。”

一陣劇痛襲來。

老賴鬼踩上何觀如的腿，那力氣大的何觀如甚至不能反抗。

斷了。

兩條腿都斷了。

巨大的恐懼裹挾著何觀如。

隨后，老賴鬼手上聚集青色的靈力，猛的襲向何觀如。

巨大的疼痛在丹田之中炸開。

何觀如的心臟驟然停跳。

丹田……

那巨大的疼痛像潮水一般一股股襲來。

所有的力氣瞬間被抽干，連尖叫都發(fā)不出來。

老賴鬼伸出他那雙干枯的手，猛的刺向何觀如的丹田。

之間一個金色的小球被老賴鬼掏出來。

眼睜睜看著老賴鬼塞到嘴里。

“很美味。”老賴鬼舔了舔指尖，站起身，青灰色的衣擺上沾著大片暗紅色的血跡，“下次……還找你。”

他的身影化作道青煙，從窗戶飄了出去。

宿舍里只剩下濃重的血腥味，還有墻上掛鐘滴答作響的聲音。

小腹的劇痛讓她渾身發(fā)抖。她嘗試著調(diào)動靈力，可丹田處空空如也，只剩下個不斷滲血的窟窿。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攢夠力氣轉(zhuǎn)頭看向胡老道。師父趴在散落的書本里，后頸的傷口還在滲血，那道被老賴鬼摳出的血洞正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何觀如想爬過去，雙腿卻傳來鉆心的劇痛。她低頭一看，膝蓋以詭異的角度向外撇著，褲管早已被血浸透，黏在皮膚上結(jié)成硬痂。

她的腿……

絕望像冰冷的潮水，從斷腿的傷口處涌進來，瞬間淹沒了她。

腦內(nèi)的回憶不受控制的翻涌而來，最開始認識老賴鬼時，老賴鬼也只是個愛偷吃零食的老頑童，雖說經(jīng)常給自己帶來麻煩，但至少有人陪著她。

到現(xiàn)在，老賴鬼竟然變成了一個六親不認的怪物。

她的師父昏迷不醒，她的腿斷了，她的丹田毀了，她甚至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慘白的光線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影子。何觀如看著自己扭曲的腿，看著空空如也的丹田。

自嘲的笑了，越笑越大聲。

既然自己本來就是個普通人，為何要硬逞英雄。

接著，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來。

這時候，何觀如看到了在戰(zhàn)斗之中被他們打碎的鏡子。

借著悠悠晨曦，何觀如看到了。

自己那張慘白而絕望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