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將云朵暈染得只剩模糊輪廓。

何觀如被謝臨半扶半攙著站在飯店門口，鼻尖還縈著私房菜館里的桂花酒氣。

她走了兩步，只覺得腳下發(fā)飄，迷糊間就像踩著云朵。

“走了，觀如。”謝硯拎著車鑰匙過來，視線在她泛紅的臉頰上頓了頓，語氣有些無奈，“說了少喝點，你偏不聽。”

何觀如晃了晃腦袋，試圖把那股暈乎乎的感覺甩出去，嘴里嘟囔：“店家說是自家釀的酒，沒有度數...”

沒寫多少度就是沒有度數。

她說話時眼睛蒙了層水汽，好像要哭，讓人覺得可憐巴巴的。

臉頰泛著健康的粉，配上那點小表情，倒是很嬌憨可人。

謝臨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碎發(fā)，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耳廓，引來何觀如一聲輕顫。

“癢癢...”她瞅了瞅謝臨，吐出兩個字。

他心里一動，動作一頓，裝作若無其事地收回手：“走吧，車在外面等著。”

許婉曦跟在后面，看著前面三人，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皺。

方才在私房菜館里的場景又在腦海里回放。

何觀如被謝臨謝硯一左一右護著，謝臨竟然替她剝蝦，之前從來沒見過這樣貼心的謝臨；謝硯給她盛湯，期間還各種叮囑，活像個老媽子。

而她自己呢？

自己明明是來道謝的，卻坐在旁邊像個局外人。

按照常理，自己是應該嫉妒才對。

可是不知為何，她竟然開始胡思亂想：何觀如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會有兩個淺淺的梨渦，還挺可愛的。

她喝湯時會小心翼翼地吹涼，像只怕燙的小貓。還有她剝螃蟹時笨手笨腳的樣子，明明自己都搞不定，卻還嘴硬。

這些念頭冒出來的時候，許婉曦都被自己嚇了一跳。

她趕緊端起茶杯猛灌了幾口，試圖壓下心里那點奇怪的悸動。

一定是今天的桂花酒喝多了，才會讓她對著何觀如這種家伙產生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

對，一定是這樣的，否則自己腦袋里怎么可能會冒出來這么莫名其妙的念頭。

直到何觀如醉醺醺地舉起酒杯，沖她傻笑：“許婉曦，謝謝你請我吃飯呀，這地方真好吃！”

許婉曦呆立在原地。

看著何觀如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許婉曦心緒變得更加異樣。

之前自己對她的針對，是不是有點好笑。

畢竟，何觀如這樣大大咧咧的人根本不在乎。

她別扭地別過臉，悶悶地說了句“嗯”。

或許，何觀如也沒那么討厭。

這樣的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如同爬山虎一般瘋長，直到...直到擠滿整個腦袋。

車窗外的秋夜靜謐無聲，只有路燈的光暈在黑暗中拉出長長的影子。

何觀如好似無力般靠在后座上，腦袋隨著車身的晃動輕輕點著，嘴里還在斷斷續(xù)續(xù)地嘀嘀咕咕。

“......那道松鼠鱖魚真好吃......就是刺太多了......”

“謝臨你剝蝦好快啊......比我快多了......”

“湯也不錯......下次還能喝到嗎......”

謝臨坐在她左邊，側耳聽著她的碎碎念，嘴角噙著一抹極淡的笑意。

謝硯則坐在右邊，聞言笑著接話：“只要觀如想吃，隨時都能讓廚房做。”

許婉曦坐在副駕駛座上，從后視鏡里看著何觀如迷迷糊糊的樣子，心里那點別扭的情緒漸漸消散了。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送許婉曦回家后，回謝家的中途。

何觀如的酒勁更上來了些，要下車透氣。

見她走路都有些打晃，謝臨直接伸手扶住她的腰，入手處的觸感柔軟溫熱，讓他指尖微微一緊。

“頭暈......”何觀如皺著眉，往謝臨懷里靠了靠，聲音帶著點委屈，“有點不舒服。”

謝臨低頭看她，月光落在何觀如微蹙的眉頭上，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他心里一蕩，轉頭對謝硯道：“觀如不舒服，你去附近的便利店買瓶水回來。”

謝硯愣了一下：“好。”

附近的便利店并不近，走路至少要二十分鐘。

謝臨自然是知道的，他只是想找個借口，和何觀如單獨待一會兒。

路邊只剩下他們兩人，空氣一下子安靜了許多。

秋夜的風裹挾落葉簌簌，一片落葉恰巧落在何觀如頭上，何觀如懵懵的抬頭。

一雙桃花眼中寫滿了疑惑。

但是，看到的沒有落葉，只有謝臨那張放大了的俊臉。

近在咫尺。

只見路燈的光線勾勒出他清晰的輪廓，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唇，還有那雙本該盛滿清冷疏離的眼睛，此刻在月光下卻顯得格外柔和。

“謝臨，”她突然開口，聲音軟軟糯糯，帶著濃濃的酒意，“你長得真好看。”

謝臨動作一頓，臉馬上紅了，低頭看何觀如，眼里擠滿情愫。

何觀如沒注意到他的異樣，自顧自地繼續(xù)說：“真的，特別帥。我長這么大，從來沒見過你這么帥的人......比電視上的明星還帥......”

她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謝臨的臉頰。

謝臨的身體瞬間僵住，臉頰被她戳過的地方仿佛還殘留著手指的余溫，那溫度一路蔓延到心底，燙得他不自在。

活了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直白地夸贊長相，而且對象還是何觀如。

他看著懷里醉眼朦朧的女孩，懵懵懂懂，眼含霧水。

心中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在那一刻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蕩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原來，他的心是這么柔軟。

秋夜的風輕輕吹過，吹得云擋住了月光。

黑暗之中，何觀如的眼睛好像更亮了。

遠處傳來幾聲蟲鳴。

夜色靜謐悠長。

何觀如看著謝臨，突然覺得他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平時的謝臨總是冷冰冰，可現(xiàn)在，他的眼神那么溫柔，好奇怪。

“你怎么不說話呀？”她一雙眼睛眨了眨，帶著點好奇地問，“是不是我說錯了？”

謝臨沉默了片刻，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沙啞：“沒有。”

他的目光落在何觀如的臉上，眼神深邃，蘊藏著無盡何觀如看不懂的情感。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紅著臉，小心翼翼地問：“那你......”

喜歡？

話還沒說完，何觀如就閉眼插嘴道：“就是有點不識逗。”

謝臨愣了一下，隨即失笑。

不識逗.....

他低頭，看著懷里閉著眼睛卻一臉認真的女孩，眼底的溫柔幾乎溢出。

他伸出手，輕輕揉弄她的頭發(fā)，聲音低沉而溫柔：“傻瓜......”

何觀如被他揉得更暈了，晃了晃毛茸茸的腦袋，突然想起了什么，仰起臉看著謝臨，好奇地問：“對了，謝臨，你之前說的那個娃娃親未婚妻，你找到了嗎？”

謝臨的動作頓住。

他垂眸，看著何觀如，月光再一次灑在他的臉上，將他的五官襯得愈發(fā)俊朗。

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緒。

他終于開口，聲音輕如一陣風：“找到了。”

何觀如眨了眨眼，還想再問些什么，卻見謝臨慢慢湊近。

他靠得很近很近，甚至近得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氣，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桂花酒氣。

呼吸輕輕拂過她的臉頰，帶著溫熱的觸感。

何觀如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睜大，看著近在咫尺的謝臨，一時間忘了反應。

蟲鳴代替兩人出聲。

空氣仿佛變得粘稠起來，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謝臨的臉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他的眼神深邃而專注，牢牢地鎖住了何觀如的目光。

他的唇離她越來越近，近得幾乎要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