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后,亂風谷口外。
狂風在此地已初顯猙獰,卷起漫天黃沙,嗚嗚作響,如同萬千怨魂嘶吼。谷口怪石嶙峋,形如惡鬼獠牙,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荒涼與兇煞之氣。
白松、青蘿夫婦顯然是提前到此等候,只因烏塵一行人是算好時間,未曾早至,也不曾晚到分毫,只見兩人雖在谷口卻已施法護體,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清光,將風沙隔絕在外,顯得氣定神閑,不知這是秘寶防身亦或是術法所為,暫時看不出根腳。
“走吧。”白松袖袍一揮,一道更為凝實的青色光罩將五人一同籠罩在內。光罩堅韌,任谷外狂風如何猛烈拍打,也紋絲不動,內部反而一片寧靜。
踏入亂風谷,景象驟變。外界尚是白晝,谷內卻光線昏暗,飛沙走石遮天蔽日。凌厲的罡風如同實質的刀片,切割著光罩,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神識探出,果然受到極大的壓制和干擾,只能延伸出十數丈便模糊不清,少年心下便有了計較。
“烏塵小友你等且進隨我夫婦二人身后。”白松沉聲道,依據地圖指引,在狂亂的風沙中謹慎穿行。路徑曲折,時而需緊貼巖壁躲避強勁的風渦,時而需快速穿過狹窄的風口。
行了約莫半日,才堪堪走了數百里,要知道橫穿此谷,足有萬里之遙,這要走到何時才能走完?莫非選錯了路。不過仿佛是猜透了少年心中所想,青蘿開口解答:“由亂風谷去往西天大陸,確實要比繞道南北近的,只是這里罡風煞氣狠烈,才步步為艱,按地圖來走快則五日,慢則十日便可橫穿亂風谷,抵達西天大陸。”
隨即,便見夫婦二人打量了四周一番,白松接過話語說道:“確如內人所說那般。小友不必擔心,再走一會便是緩風區了。不過緩風區同樣也是邪修妖修盤踞之地,不過我們在他們不敢如何,況且烏小友一品武夫巔峰境界他們也不一定敢出手,畢竟無完全把握在此地受傷后,黑吃黑可是常態。”
不出所料,走了約十里便進入緩風區。所謂緩風區,即罡風煞氣緩和之地。亂風谷的風區各有不同:烏塵等人剛走過的數百里是最外圈雜風區,亂流顯著,有常風、猛風、狂風時期,唯獨沒有緩風期。
突破外網風圈后是四種風區。狂風區最兇險,煞氣罡風強烈,元嬰修士若被暗算破了屏障,恐也難全身而退;猛風區次之,結丹修士也能憑自身術法和寶物前行,但靈力或有不足,迷路時便只有死路;常風區稍次,觀海境修士都能行走于此,只是想橫穿亂風谷沒有全是常風區的路線,而且這也是他們打家劫舍、劃分地盤之處;緩風區是妖修、邪修的寄居地。白松繪制的地圖是沿著緩風區穿插常風區,僅有兩個繞不過的猛風區域,路程均不過千里。
烏塵一行人剛走進緩風區便被不少目光不懷好意的打量著了。只是帶頭三人,氣宇軒昂白衣道人元嬰靈力不做掩飾;姿色上佳的美婦人,黃杉女道也是一身元嬰靈力威壓示人;那一襲玄衣邊角副色為銀色的少年那一身純粹武夫真氣,已臻至一品圓滿同樣是恐怖如斯,另外一高一矮的黑袍人,頭戴兜帽,面紗遮臉,有術法遮蔽看不真切。矮的不知男女,因為太小了,靠近了倒是聞得出來。
另一個毫無疑問是個女子,那道身高修長無比的身影煞是好看,身段雖遠不如那絕美婦人的凹凸有致呼之欲出的模樣,但是胸前也非是一馬平川,用那文人雅士的說法就是:已是豆蔻初長成,只差含苞待放時了,不然,某人也不會覺得那般柔軟。依稀可見的那雙長腿,直叫那些色胚子干瞪眼、咽口水,這若是抓了回來調教到其成熟時,就算是臉皮不好看,都能讓人欲仙欲死了,何況都已經遮起容顏來了,想必也肯定是絕色天香了,至于這些色胚,為何斷定此女是含苞待放的豆蔻少女,很簡單,是否是那長成后的平胸妹,看一眼后背便可知,他們一看,便篤定了此女年紀極小,絕對不過豆蔻,更有甚者,篤定此女未經人事。
“轟”的一聲巨響,只見地上多出來一條長約數丈的裂縫,原來是那黑衣少年生氣了,一跺腳便是如此,看來真不是紙糊的的一品武夫,眾人這才收回目光,但還是陰測測輕佻幾句:“看看而已不會少塊肉。”
“在下不過是踩一下地上不長眼的蟲子而已,聽不懂你這狗嘴叫的是什么。”少年暗含武夫真氣冷冷道,這是動了真氣,月兒趕忙上前,挽住少年的胳膊,怕他意氣用事,畢竟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他們人多勢眾,好在少年見對方閉嘴也不再眼神輕佻,也沒別的動作了。
小插曲之后,一行人便御空飛行而去,見他們已然遠去,這群宵小之輩,才敢污言無語的狂妄幾句:“就你那小白臉還能頂天了?就算是老子拳腳功夫不如你,老子那其他技術不碾壓你這小白臉?老子只消一晚,便能讓你的小美人變成小浪蹄子!”
“早干嘛去了啊?就你那三寸丁,銀樣镴槍頭的,在座誰不知道?”一濃妝艷抹,衣著襤褸、香艷的美婦人鄙夷看向那邋遢漢子,就只是這一瞪眼的輕微動作,便差點讓那傲人雙峰呼之欲出,那一抹綢緞薄如蟬翼,只能堪堪守住關隘險處,但在場眾人卻無一人敢看上一眼。
只見她向眾人離去的方向貪婪的嗅了嗅,眼神迷離如癡如醉的柔聲道:“真是香啊……不僅皮囊上好,居然還是個雛子,那一身剛陽武夫純粹之氣,若是落了老娘手中豈不快哉……啊啊……受不了了……啊……好想要了他……”說著說著,竟顫抖不已地匆匆離去,不知是想跑去何處消除欲火,還沒走遠的美婦人卻似乎想起一事,又是回頭朝那邋遢漢子啐了一口痰鄙夷道:“又丑又是銀樣镴槍頭,不如死了去,半點用處沒有。”
漢子卻也沒發怒,自己不僅拳腳斗不過這浪蕩女子,床上功夫也是慘敗不已,這女子實在太過可怖,非武夫體魄不能與之抗衡,他這種野修散人,能活著走出她的裙帳,已經算得上陽剛無比了,看其走了反而心下一寬,只是待會他就如見惡鬼般,面露恐懼,只見那女子去而復返,便是聽見其浪笑道:“找不到有空的強悍武夫了,那就讓你來吧。”邋遢漢子避之不及被一手擄走,這次他卻是難逃一死了,因為數個時辰之后,這漢子便被光著身子丟了出來,尸體已經枯瘦如柴了,這里的一些男子修士,不管野修還是妖修無不慶幸自己沒被看上,不然的話下場恐怕還不如那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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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風谷其中一處緩風區的邊界地域
“已趕近千余里路了,算時間,天色估摸也晚了。不妨先歇息片刻,我和夫君以及烏小友輪流守夜即可。”青蘿觀察了一下,附近有一處隱蔽之地,便開口說道。
其實主要還是為小緣瓶著想,因為小緣瓶現在還是只是筑基期修士,此時丹田靈力幾近枯竭,已經突破至觀海的月兒,倒是沒什么問題,只是小緣瓶和月兒最好奇的是,為什么烏塵明明不過是練氣十層,卻可以長時間御空飛行而不見靈力枯竭,因為之前都沒有這般趕路至力竭,二人都沒覺得有什么所以沒問,現在看來,烏塵似乎有別的法子,便用心聲詢問少年。
烏塵心聲回答:“我元神可達元嬰境界,所以我以元神替代靈力御空飛行,同樣可以媲美元嬰境界。”隨即還自得補充:“不然你以為我神魂修復好,就能一步元嬰,是在哄騙你們?不瞞你們說,我其實一直有在修煉元神的,太清真衍訣既可練氣也可單修元神,我元神境界越高到,時候修復神魂益處越大,保不準到時候不止元嬰也是有可能的。”
“啊?那我們豈不是很可能一下子就被烏塵哥哥追上呀?”
“那倒不會,只因修復神魂藥物過于罕見,大、小師父,又有意只幫我修復至,堪堪能踏足修道門檻的程度。此行若是順利,能得‘風息草’自然對我神魂修復用處頗大,卻離修復完整相去甚遠,故而,一步登天也只是妄想。”
烏塵接著補充:“他們若真是好心相幫,此行我確實會受益良多,但若是他們以‘風息草’引我入局,那也只能將計就計了……入谷之后,我愈發覺得他們多半是圖謀不軌,他們從始至終都未曾言說,‘風息草’有伴生靈獸護衛,以他們見識,不可能不知才是。”
“那你可有辦法?從方才他們所釋放的威壓來看,似乎比竹青道人厲害許多。”月兒以心聲詢問。
“我自有手段離去,他們奈何不了我。”少年賣了個關子。
“不許再拼命了,若他們目的是我,我跟他們走了便是。我不許你為我拼命,你我只是委托和被委托的關系。”少女態度很堅決,在進入亂風谷之前,她已經把報酬交予烏塵了,烏塵推脫不了。
“放心,這次不一樣,不需要拼命的。”少年寬慰著,隨即也堅定地以心聲說道:“你現已是我道侶,不論他人想對你如何,我必定是要護著你的。”
少女低著頭眼眶微紅,挽著少年的手,下意識地愈來愈緊。內心煎熬不已,于是下了決心,大不了一起死,做一對苦命鴛鴦也好過生離死別吧,若是他生,己死,月兒絕無怨言,若是反過來,少女千般不肯萬般不愿,寧死相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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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風區一無主山洞中
“進入此處常風區,往西北方向三百余里便是一處緩風、猛風、常風三種風區的交匯處,此處很可能會有‘風息草’。”白松以靈力幻化出亂風谷的地圖上,虛指點道,頓了頓續道:“雖說我們夫婦此行是為了這風息草,其實也是打算去往西天大陸的。所以后半程我們依然可以同行。”
“如此甚好。”烏塵聞言大喜。
“若非是有白松前輩和青蘿前輩同行,恐怕我等不一定能安然來到此處。”月兒也是感激說道,雖說月兒心中提防他們夫婦,但心存感激也是真的。
“對呀,烏塵師哥太愣頭青了,豬腦殼一樣。”李緣瓶也是極其認可,還不忘指責烏塵一番,先前那慕確實是烏塵太沉不住氣了,雖說在此地若是表現弱勢,反而容易被人當軟柿子捏,但烏塵所為卻過于鋒芒畢露了。
似乎事情一旦跟月兒姐姐有關,烏塵師哥便會亂了方寸,要知道月兒姐姐那么漂亮,肯定招惹到一些不開眼的狗賊,只要對方不太過分,其實沒必要理會,一兩次如此也就算了,若是烏塵師哥次次如此,那便不可行了,月兒姐姐也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見,這樣下去只會讓她覺得師哥行事過猶不及、沒大局觀,像方才只為一時之快,就要面對眾多邪修妖修,真想姐姐沒過門就幫你守活寡嗎?小緣瓶心思飛速流轉,為了小兩口的未來,必須快馬一鞭教導烏塵師哥。
“烏塵師哥,你方才所為很不好,月兒姐姐會覺你行事過于沖動,姐姐若是長久為你擔憂,恐會耗盡姐姐對你好感,姐姐當然會為你護她而感到開心,可若你不顧她心中所想,亦是會傷心的。不到萬不得已,不可亂以出頭。”李緣瓶以心聲對少年說道。
“難怪方才……是我太意氣用事了……我以后一定會先思后行的,小緣瓶大師!師哥對您感激不盡……”烏塵沉思片刻后隨即恍然,若是此刻沒有旁人,少年可能都要感激、佩服到五體投地了……烏塵愈發覺得這人小鬼大的小丫頭片子,是自己能夠和月兒結成眷侶,乃至往后感情融洽都極為關鍵的狗頭軍師……雖然稱呼不好,不知為何卻覺很適合這丫頭。
小緣瓶以掌輕拍少年,以示孺子可教也。但小緣瓶此刻隱隱擔憂,若是月兒姐姐知道自己把她給賣了不說,還按照那些才子佳人的艷本情書,用來為烏塵出謀策劃、照葫畫瓢的施以其身,這事一旦敗露,她極有可能會被打屁屁……所以這事決不能讓月兒姐姐知道……
一行人商討過后,便歇息了兩個時辰,復而趕路,估摸著算的話此刻應當是接近子時,但都是修道中人,走些夜路也無妨。
進入常風區的罡風煞氣,倒是沒有能夠限制御空,但是安全起見,眾人還是選擇在地上奔襲,常風區威壓遠不及先前的雜風區,不多時便抵達了目的地。
三風交匯處,是一處空地,不大,不過三十丈,一絲風也不見,空地東臨懸崖,不知深淵幾何,兩處高不見頂巍然聳立的峭壁分別自西北、東北環繞相對,形成一道約莫可供三人并行的峽道,氣象不凡,狂風時而化作龍卷撕扯猛風、常風,吞噬之時竟有黑雷閃爍,混為一體后再惡狠襲向兩處峭壁,狂風呼嘯、威力之大震耳欲聾,峭壁竟是不損分毫,兩相爭持之下狂風終于是“找到”突破一般卷向峽道,呼嘯聲無比瘆人……
“便是此地了,風止,息壤,防風屏障渾然天成。”白松撤去了避風術法,欣喜說道,接著便跟青蘿說道:“蘿兒,你以神識查探一下風息草是否是在懸崖那邊。”
烏塵確實看了一下這片平地,有斗法痕跡,而且是在二十丈內才見,并且明顯不是近期所為,少年心思急轉:“青蘿暗顯病容,與神魂有關?斗法痕跡在二十余丈內,風息草長成后才能護持方圓三十丈!”隨即醒悟。
難怪白松說的那么真誠不見作偽,原來是確有其事,只是碰巧使然遇見烏塵等人,才另行算計……
然后便是察覺,白松在暗中保護引氣化絲?此人不是元嬰,已是半步化神,若此時開戰,于烏塵不利。看來也只能用那張符了,以他練氣境界只能使用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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