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娉婷一直在校車上,剛才同學的對話她也聽到了,她比較聰明,或者說會討巧,不會像以前的林殊一樣直接上去跟議論的人硬剛。
黃娉婷站起來叫住季行深,堆起恰到好處的笑容,“奧賽班的課開了?”
季行深淡淡點頭。
車里驟然安靜。
季行深放下書包,略一停頓,狀似不經意說道:“財務學費打慢了,我當天上課沒拿到資料,不能借你。”
“哎呀沒事沒事,你家財務也真是的,這種事都能耽擱……”
黃娉婷遞給季行深親手制作的紫菜飯團,笑得明媚可愛。
周婭嘖了一聲。
要不是林殊說過別在學校提她家的事,周婭真想站起來問季行深裝什么逼。
林殊戴上耳機聽歌,看窗外的景色。
呃,出門迷迷糊糊,阿姨做的早飯忘記帶了。
……
到學校了。
林殊和周婭在旗臺放了書包,趕去跑操。
班主任剛哥今天穿一身騷包的粉白運動套裝,神氣活現地拿著考勤表勾畫。
重點(1)班的學生一路過,就要沖他吹口哨,林殊和周婭也偷偷笑了兩聲,剛哥絲毫不尷尬,還說男人就是要穿得粉嫩一點。
笑死個人。
林殊頭發散了,彎腰撿皮筋。
一只手拾起皮筋遞過來。
認出對方,林殊下意識縮手,頓了頓,說了聲“謝謝”,接過皮筋,邊跑邊綁頭發。
“不客氣。”
季行深說。
兩人落在隊伍后頭。
林殊心想,死腳你倒是快跑啊。
可惜不愛運動的人就算是拿出吃奶的勁,也不過是距離大部隊近了一丟丟。
季行深不緊不慢地跑著。
許久,傳來一句:“林殊,你在生我的氣嗎?”
林殊沒反應過來。
因為前世這句話,往往是她對季行深說,她總是擔心季行深煩自己……
沒想到,有朝一日,季行深竟然會這么問她。
林殊抿緊嘴唇,直視前方,裝作沒聽到。
季行深跑近一點,和她并排,保持著社交距離,“那次你約我出去吃飯,我不是故意不去的,我奶奶發病了,我送她去醫院……”
是有這個事。
暑假,林殊鼓起勇氣叫季行深出來玩,說是玩,能玩什么呢,就是喝點東西,然后再去公園走兩圈。
只要能看他兩眼就心滿意足,她的出息就這么多。
可惜——
林殊從早上八點等到晚上十點,季行深都沒有來,也沒有告知她為什么不來。
林殊回家感冒了。
吃了藥躲在房間里哭,怕阿姨聽到,捂了被子還公放搞笑綜藝。
現在想想,真是慘得一批。
這么久的事,季行深現在才想起來解釋……是因為上周打電話給她,她不僅沒有火急火燎幫忙,還掛他電話嗎?
什么嘛。
原來季行深也沒那么清高。
……或許他一直都不清高,只是林殊太積極了他便懶得維系和她的關系,現在她不理他,要錢不順利,季行深終于舍得對她上心。
有點惡心。
林殊跑不動,索性停下。
節食減肥這么久,她的體能早廢了,就連大姨媽都不準時。
想到這,她氣極反笑。
笑季行深,更笑以前不爭氣的自己。
……
季行深停下腳步,問林殊是不是肚子疼。
林殊說:“你跑你的,別停下來。”
季行深被她說得一愣,伸手來扶,“我怎么會扔下你……”
“別碰我!”
林殊雞皮疙瘩都起來,聲音變得異常尖銳。
周婭跟著大部隊在操場對面注意到林殊的異常,警惕地看過來。
季行深頓了頓,臉色一沉,還是伸手想扶。
林殊咬牙躲避。
預想中的觸碰并沒有到來,她睜開眼,只見一只精壯修長的手握住了季行深的手腕,當著她的面,把人拉起來。
“喂,你沒聽到人家女生說不要嗎?”
林殊仰頭。
刺眼的亮光一閃而過。
是謝不塵。
林殊的心跳聲一下子覆蓋了周圍的雜音。
周婭百米沖刺,像裝甲車一樣突突殺到,“林殊,你怎么了?!”
林殊抱住好友的手,慢慢直起腰,沒吃早飯跑這會兒加上情緒激動,好像又低血糖了,眼前陣陣發黑,有種要暈倒的感覺。
周婭秒懂,把林殊扶到操場外圍坐著,舉起手,沖遠處的剛哥喊話。
剛哥年紀輕輕但不影響他耳背,死活聽不清周婭說的話。
無奈,周婭只得跑過去說明情況。
林殊抱著腿,蜷縮一會兒,身子一歪,順著墻根往下滑。
“……喂。”
有人及時扶住她的腦袋。
林殊不受控制往對方懷里倒,再然后便不省人事。
嘴里甜絲絲的。
林殊漸漸有知覺,睜開眼,是陌生但意外好靠的肩膀,沒有男生跑操后的汗味,但是有淡淡的木香,像是灑了香水……
有點騷包。
林殊努力直起腦袋,啯了啯嘴里的奶糖,有種安心感。季行深站在她面前,神情冷淡,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說要帶她去醫務室。
謝不塵蹲在地上,側臉笑了一聲。
混子哥就是混子哥,林殊還在想怎么拒絕,謝不塵簡單直接道:“哥們,你怎么還沒滾?都把人家嚇暈了。”
……
怎么沒人把謝不塵的嘴縫上?
季行深彎腰,盯住林殊的眼睛,“去醫務室檢查一下吧。”
林殊哪有力氣搭理。
好在正義的混子哥還在,季行深沒敢上手扒拉。
周婭回來了,帶著香噴噴的大包子和豆漿,剛哥更不是省油的燈,直接去醫務室抓了個醫生過來。
醫生簡單看了看,說就是低血糖。
囑咐剛哥以后別讓學生空腹跑操。
天可憐見。
剛哥也沒想到區區八百米,長達幾分鐘的跑步能把剛出生的小太陽搞熄火。
送走醫生,粉白運動服的中年男人板著臉囑咐林殊以后吃完飯再跑操,“哎呀,你們這些孩子,遲早把我嚇死!”
周婭上下白眼季行深,然后又不善地盯著謝不塵,像只護犢的母雞。
謝不塵站起身,拍拍肩膀。
一副你們嫌棄我,我還嫌棄你們的吊兒郎當。
跑操結束了,這會兒大家都沖到食堂把早飯搶光了,林殊問周婭吃過沒,周婭說她在家就吃了,碎碎念林殊又不吃早飯,林殊應著好友,然后把沒能吃完的早餐攏一攏,撐開塑料耳朵,掛到謝不塵蜷曲的尾指。
謝不塵垂眸,有點臭的臉,有點高興的聲線,“給我?”
林殊眨眼。
謝不塵微微挑眉,扒開塑料袋,咬了一口包子,邊吃邊往教學樓走。
一點不客氣。
周婭神經地笑了一下,林殊也是。
季行深被剛哥抓了壯丁,讓他去辦公室抱試卷,男生淡淡看著林殊,然后順著林殊的目光看向漸行漸遠的謝不塵,沉靜的眸子變得陰沉。
……
早上的風波在班里傳開。
大家議論歸議論,倒是沒來林殊跟前舞。
下午,黃娉婷按捺不住,或者說醞釀好了,跑來問林殊和謝不塵的關系。
林殊忙著改錯題,沒搭理。
對方不依不饒,糾纏個沒完。
“林殊,你什么時候和謝不塵搞一塊去了?真是看不出來,追一個,碗里還有一個,時間管理大師哦……”
“你有病吧?”
林殊回了一句。
黃娉婷沒料到她會撂狠話,愣了愣,冷著臉直起身,“我也是好心提醒你,重點班的人還跟混子來往。”
“提醒什么?”林殊揚起一個甜甜的笑,“提醒我別太出風頭,顯得你的生活很蒼白是吧?”
喔——
男生們又在起哄。
不用周婭發飆,林殊站起來,用書拍了一下桌子,“季行深跟我沒關系,謝不塵更沒有,誰再亂傳,選擇題蒙的全錯,答題卡永遠涂錯行。”
……
“臥槽,這么狠。”
男生們收聲,有幾個擠眉弄眼的也很快收斂,周婭一副通暢的表情朝林殊肯定地點頭,對對對,女人就是要這樣,別慫!
悶頭學習的人在教室安靜下來后,反而從心流狀態脫離,奇怪地張望,像非洲大草原的狐獴,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直到有好心人解釋,他們才哦一聲,埋頭繼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