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預報說陰。
結果還沒到學校就開始下雪,考場里冷嗖嗖的,開了空調也哆嗦。
林殊揣著暖手寶,寫一會兒,捂一會兒。
兩天考完,她有點流鼻涕。
今天就放假了。
林殊心情大好,坐在雙杠上面等周婭,可憐的周婭,又被老師叫走幫忙。
操場上人影稀疏。
等到天光變黑,已經看不到半個人了,只有保安大爺拎著手電筒到處溜達。
“怎么還不回家?”
大爺停住腳步,不贊同地看著她。
林殊說在等同學。
周婭氣喘吁吁跑過來。
保安大爺握著手電筒,親自押送兩人離校。
周婭問林殊考得怎么樣。
林殊說還行。
周婭說她大題考砸了。
“數學倒數第二個大題?”
“嗯……”
“我放到最后面寫的,寫是寫了,但是沒時間檢查,也不知道結果對不對。”
“你好歹寫出來了。”
周婭看起來很失落。
本來約好去吃漢堡,周婭沒心情,林殊也就不勉強。
林殊想安慰她,一次考砸不代表什么,可是換成以前的她,估計更崩潰……
期末考還跟月考不一樣。
考砸了,整個寒假都要籠罩在失敗的陰影里。
再碰上大嘴巴親戚喜歡問,那可真是地獄。
林殊拍拍周婭的手臂,說道:“我隨時都在,你要是想出去玩,打電話,知道嗎?”
周婭默了默,問道:“林殊,我要怎么調整心態才能像你一樣?”
積極樂觀,抗打擊能力強,不在乎周圍人都在卷,只是按照自己的計劃一步步實施。
就像小草發芽,一點點推開壓在身上的石頭。
比起季行深那種天生的學習牲口,周婭更向往林殊的狀態。
林殊撫住好友的臉,“小婭,我以前也想不開,在乎這,在乎那。我們得學會放過自己,當然啦,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只能慢慢調整,一步一步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周婭抱住林殊。
林殊拍拍她的背。
她們在公交車站分開。
經過一天高強度的用腦,林殊有點餓了,反正距離公交到站還有點時間,她打算買點東西吃。
校門口最受歡迎的炸肉餅今天沒人排隊。
學生都走光了。
她買了兩個,燙燙地送進嘴。
又香又脆,肉嫩嫩的。
旁邊的街道傳來叫嚷聲。
像是男生們聚在一起抽煙。
她探頭查看,沒見到謝不塵,于是又收回腦袋。
寒假了。
謝不塵會干嘛呢?
肯定會去花臂表哥咖啡店幫忙,應該也會和朋友聚在一起玩,搞不好又會摔跤,把自己弄得青一塊紫一塊,畢竟是條傻狗。
除此之外呢?
他過年去哪?
一個人待著,還是去親戚家?
反正不可能去他爸家,以林殊對謝不塵的了解,這小子說起來云淡風輕,心里估計恨死他爸和繼母了,搞不好連撫養費都不肯要。
林殊最喜歡過年了。
壓歲錢、煙花、還有吃不完的零食……
但謝不塵應該不喜歡。
春節對于沒有家的孩子來說,跟渡劫沒兩樣。
哎。
林殊心情沉重地嚼嚼嚼,聽到熟悉的聲音,趴到店家的窗臺往外看。
旁邊的街道說是街道,其實就是一條小路,只能讓一輛車通過。
偶爾能看到學生在這邊推搡,之前還聽說有人在這被堵著搶錢。
街上。
季行深被幾個人圍在角落。
其中一個人抓著他的衣服領子,其他人則動手推搡。
季行深想跑,又被抓回來。
衣服都扯落了。
聽幾人說話,好像是問他這次怎么沒有傳答案,多少人等著,他竟然敢放大家鴿子。
季行深說道:“學校已經知道了,考場裝了信號屏蔽器,手機沒信號。”
“放屁,我們考場怎么有信號?”
“就是,別以為成績好,我們就不敢動你,耽擱了大家下學期分班,有你受的。”
“別跟他廢話!”
“整他。”
一個高壯的男生壓住季行深肩膀,在他口袋和書包里亂翻,很快找出最新款的蘋果手機。
高壯男生掂量手機,眼睛一亮。
“我靠,還是部頂配,這得一萬了吧,真有錢啊……聽說你家還開賓利?”
季行深貼著墻緩緩搖頭。
旁邊的瘦子用公鴨嗓喊道:“就是開賓利,高一開學報到的時候我親眼看到的,還有司機呢,穿著西裝的司機!”
“噢喲,這么牛逼。”
“可不是嘛,成績好,家里又有錢,長得還受女生歡迎,跟我們這些**絲完全不一樣。”
“高富帥,手機借我們玩兩天唄。”
季行深的臉上出現一絲憤怒,“你們這是搶劫。”
“搶劫?”高壯男生一愣,笑起來,“借東西,算什么搶劫?”
季行深直起身。
幾人又把他按回去。
季行深說道:“你們敢拿,我現在就報警,到時候看你們怎么辦。”
聽到報警,幾個男生沒笑了。
他們說季行深不敢。
季行深高燒三天,通過夢境擁有一些長大后的記憶,心態不算毛頭小子。
放在以前,他的確不敢。
家貧的孩子是兩個極端,一種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一種不敢惹事,哪怕被打了也是打落牙齒和血吞,有理也不會去伸張。
他是第二種。
可是現在的季行深畢竟有點成人的心智,知道不能慣著面前的幾人。
今天退縮。
以后就要一直退縮。
幾人看他這樣,知道他是真敢,有點害怕,但同時又不甘心,還是想給季行深一點教訓。
他們商量著,然后想出一條妙計。
當著季行深的面,高壯男生大搖大擺走到道路出水口的鐵格柵,試了試,就這么把手機從縫隙扔下去。
“哈哈哈哈,撿去吧你。”
季行深沖上去揮拳,罵了一句,“小雜種。”
不出所料。
平常基本沒有運動習慣的他,立馬被高壯男生一把薅住,重重甩開。
他們笑他是細狗,是娘娘腔,除了學習一點用也沒有。
要是打仗,第一個死的就是他這種書呆子。
肆意的嘲笑聲,即便是隔著一扇窗的林殊都能清晰聽見。
男生們離開。
留下季行深一個人,地上全是他包里掉出來的東西。
林殊終于知道季行深成績那么好,為什么還要幫忙作弊了。
原來是受人威脅。
說起來,季行深似乎沒有男性朋友,一直以來,在他身邊打轉的都是女人。
但凡有個朋友幫忙傳信,也不至于落單變成這樣。
全班生活習慣最差的腳臭哥都有兩個好朋友呢。
林殊默默按下終止鍵,停止錄像,壓縮后發給班主任李剛。
季行深跪在臟兮兮的鐵格柵旁,俯下身子,掏手機,男生清俊的臉壓在包漿的人行道臺階,微微變形。
他狼狽至極。
但背依然是挺直的。
林殊吃完肉餅,離開。
季行深看到女孩的背影,認出來是林殊,唇抿成一條直線,眼中迸出一絲憤怒。
為什么……
為什么她總是可以看到他最不堪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