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

一點也沒有高一和高二時的雀躍，大家全是奔喪來的，一個臉色比一個灰暗。

男生要么像縮水的馬鈴薯，要么就像刷了豬油的月球表面。

女生也沒好到哪去，明明青春年少，卻清一色黑眼圈加印堂發黑，包上白毛巾，立馬就能去年代劇演兩集鬧饑荒的農民。

林殊還是老座位。

幫周婭占了個靠前的位置。

她抽屜里有兩顆夾心巧克力，不用想都知道是誰放的。

林殊收起來，朝后看了一眼。

謝不塵趴在桌上睡覺，感應到她的目光，抬起腦袋，微微挑眉。

嘖嘖。

林殊若無其事轉身，然后笑出一排大白牙。

小胖哥和黑皮哥隔著她說話。

林殊被迫旁聽男生的私房話。

他們也打游戲，還去漫展了，說到動漫，林殊就一知半解了，但看兩人激動的模樣，恐怕是資深二次元。

筱梅問周婭怎么還沒來，都打鈴了。

筱梅也是學生會的，對周婭很熟悉。

林殊說道：“她今天請假，在調養，我幫她占過位置了。”

筱梅哦了一聲，轉都轉過去了，又轉回來，低聲道：“你知道她吃的那個藥嗎？我媽托人買回來，也讓我吃，會不會有副作用啊？”

“什么藥？”

林殊一臉驚訝。

筱梅也一臉驚訝，“你不知道嗎？”

筱梅說有好幾種，周婭爸爸買的好像是進口的，吃了能提升專注力，家長管這個叫聰明藥。

周婭期末超常發揮，比花大價錢去補習班的效果還好，筱梅媽媽也心動了，托人買回來，但是她還在猶豫吃不吃。

“聰明藥？”

林殊首先想到的是補劑。

再一想，又覺得可能是沒什么用的淀粉丸子，畢竟賣給老年人和賣給學生都是賣，家長病急亂投醫，就容易上當。

可是當筱梅拿出照片時，她徹底驚了。

包裝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林殊一眼就看出是精神藥物。

筱梅說她媽買不到這個，周婭爸爸經常出差，才有渠道買。

林殊握住筱梅的手，“不能吃，這個有成癮性，還可能誘發抑郁癥！”

筱梅嚇得呆住。

小胖哥和黑皮哥疑惑地看過來。

林殊給周婭發消息，問她是不是吃這個藥了，周婭沒回。

上課鈴聲響起。

剛子進來講話。

林殊一句也聽不進去。

下課鈴還沒響便開始收拾書包，想現在就到周婭身邊去……

怪不得上一世，兩人再沒聯絡。

林殊打的電話、發的信息，全都石沉大海，周婭……周婭可能掉進了黑暗的深淵，就算想，也沒法回應她了。

林殊猛地站起來。

李剛嚇一跳，問她有什么問題。

林殊說道：“老師，我要請假。”

“出什么事了？”

剛子瞧她臉色不對勁，低聲詢問。

林殊說想去探望周婭。

李剛是知道情況的，周婭家長跟他請過病假了。

男人笑了笑，為她們的友誼，也為林殊沖動的舉動，“放學去吧，她在輸液，你去了又幫不上忙。”

林殊無奈坐下去。

課間，謝不塵走過來，問她發生了什么事。

林殊把筱梅的話，還有她的猜測告訴他。

謝不塵沉默幾秒，思索道：“她回你消息了嗎？”

“還沒有……”

“你知道在哪個醫院，哪間病房嗎？”

“不知道。”

林殊羞愧地低下頭。

她不僅沒有察覺周婭的異常，現在連她在哪間醫院都不知道。

謝不塵說道：“你先問地址，別的就不要說了。我會陪你去的，現在先冷靜下來，好么？”

“冷靜不了一點。”

林殊恨恨抓了一把自己的手臂。

謝不塵奇怪地看著她，“林殊，你為什么那么緊張？就好像周婭已經出事一樣？”

林殊埋著腦袋。

她不知道怎么跟謝不塵說，半天，沙啞道：“周婭以前離家出走過，一個人跑到江邊散心，是我哥找到的。”

……

不用更多的信息，謝不塵立馬理解了林殊的擔憂。

他說周婭在醫院，家人看著，跟那次的情況還不一樣。

“周婭是個堅強的女孩，你也要堅強一點，你如果表現得很緊張，周婭也會受影響。”

謝不塵的毒舌屬性消失得無影無蹤。

三言兩語，將急躁的林殊安撫下來。

她抬頭看他。

呼吸還是有點急促。

謝不塵篤定地看著她，那雙時而犀利時而晦暗的眼睛原來也可以如此溫潤安定。

林殊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原來你會說人話，還說得那么好。”

這就是傳說中的擬人嗎？

謝不塵嘖了一聲，想敲林殊的頭，但是班里人都看著，他伸出去，然后又有點不爽地收回來。

季行深埋頭寫題。

沒人跟他講話。

他也不打算跟誰講。

成績落到一百名后，就連老師對他的關注都少了。

男生沉默地將余光投向林殊和謝不塵，只是輕輕一瞥，就有種心臟被拉扯的痛。

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做事了。

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埋頭苦學，先把成績拉回去，然后再想辦法取得林殊的諒解，挽回她的心。

至于謝不塵……

季行深總覺得在哪聽過他的名字。

前世這個男孩沒有在火箭（1）班，不是他和林殊的同學。

……

周婭沒回消息。

周婭媽媽回了。

林殊和謝不塵知道地址后，傍晚放學打車過去。

周婭已經拔了針，在吃飯。

林殊看到臉色蒼白的好友，哇地一下撇下謝不塵，小跑過去。

周婭一愣，問道：“你是誰？”

林殊震驚地看著她，然后又望向周婭媽媽。

女人低著頭，聲音有難掩的哭腔，“周婭的記憶一會兒有，一會兒沒有，你別見怪啊，林殊。”

林殊拉住周婭的手，摸自己的臉。

“小婭，我是林殊，我們初中就是同學……你記不得我了嗎？那你還記得我哥嗎？”

“你哥是……”

“林驟。”

林殊說出哥哥的名字，周婭的神情終于不再只有迷惑。

她的眼中泛出一些閃爍的亮光，像是想到什么，許久，眼神煥然一新，驚訝地看著林殊和她身后的謝不塵。

“你們怎么來了，今天不用上課嗎？”

周婭想起來了。

林殊更難受了。

眼淚唰一下流出來。

謝不塵不動聲色按住她的肩膀，微微用力，笑道：“讓周婭吃飯吧，要不然涼了，我們也該出去吃點東西了。”

周婭忙道：“你們沒吃飯就來啊？媽，你帶林殊和謝不塵去醫院食堂，林殊容易低血糖，別餓著她。”

周婭媽媽哎了一聲。

林殊低頭，快速揩掉眼淚，朝周婭笑了笑，然后跟周婭媽媽和謝不塵輕手輕腳離開病房。

周婭用筷子撥了撥飯盒里的菜，奇怪地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