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坪上，戰意如沸油，三百六十名金丹修士的熱血被顧長生幾句話徹底點燃。

口號聲此起彼伏，一張張因過度消耗靈力而略顯蒼白的臉上，此刻都寫滿了狂熱。

人群的角落里，一個身影卻與這激昂的氣氛格格不入。

何川長老，一個在宗門內向來以沉穩著稱的老人，此刻正悄無聲息地向后退去。

……

神武城，一間名為“藏珍閣”的古玩店內。

這里明面上是售賣凡俗古董字畫的地方，裝潢雅致，檀香裊裊，一派風雅。

但在其最深處的密室里，氣氛卻與風雅二字毫不沾邊。

何川端坐在一張紫檀木椅上，將剛剛在玄武坪上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地全盤托出。

“……大陣名為周天星斗，以三百六十名金丹修士為基，上官晴雪為太陰陣眼，圣子古蒼穹為太陽陣眼。那件鎧甲，名為天神石板甲，自帶至陽之力，正是驅動陽面陣眼的關鍵。”

他的語速不快，但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鋼針。

“秦憂長老全力一擊的赤霄神雷，你們凌霄圣地應該清楚其威力，可那大陣，硬是扛住了。除了讓古蒼穹那個廢物狼狽了些，毫發無傷。”

坐在他對面的，是一個面容和善，看起來像個富家翁的中年男人。他正是凌霄圣地的云長老，云萬里。

云萬里一邊慢條斯理地沏著茶，一邊靜靜地聽著，臉上始終掛著溫和的笑容。

“顧長生為了這套東西，花了足足五千一百靈晶。他這是在賭，賭贏了，就能憑此陣擋住你們凌霄圣地，賭輸了，玄清圣地不攻自破。”

何川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快意。

云萬里將一杯沏好的香茗推到何川面前，笑道：“何長老辛苦了。你放心，我們凌霄圣地，從不虧待朋友。”

一個沉甸甸的儲物袋被放在了桌上。

何川拿起儲物袋，神識一掃，臉上那股怨毒才稍稍緩和。他站起身，冷冷說道：“我想要的，不是這些。”

“我知道。”

云萬里依舊笑著，“你會得到的。”

何川不再多言，轉身推門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古玩店的后巷中。

密室里恢復了安靜。

片刻后，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墻角的陰影中分離出來，單膝跪地。

“云長老，此人怨氣沖天，心性涼薄，真的可信嗎？”

黑影的聲音沙啞，不帶任何感情。

云萬里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漂浮的茶葉，不以為意地開口：“信？我當然不信他。我信的，是他的恨。”

“這何川，本是玄清圣地上一代弟子中的翹楚，無論是天資還是功績，都足以坐上太上長老的位置。可結果呢？”

云萬里呷了一口茶，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結果，顧長生那個不成器的親弟弟，靠著家族的蔭庇，搶走了本該屬于他的位置。不僅如此，那家伙還處處打壓何川，把他派去看守宗門里最沒有油水的礦脈。你說，這像不像你們凡間話本里，辛辛苦苦的優秀員工，眼睜睜看著老板家的傻兒子空降成了自己的頂頭上司，還天天給你穿小鞋？”

云萬里用一種輕松的語氣，將一樁修仙界的齷齪事，說得如同市井八卦。

“這種恨意，是刻在骨子里的。他巴不得玄清圣地明天就被人滅門，只要能讓顧氏一脈完蛋，他什么都愿意做。這種人，最好用了。”

黑影沉默地點了點頭，顯然是認可了云長老的這套“職場PUA受害者”理論。

“長老英明。”

黑影隨即又說道，“關于那周天星斗大陣的來源，屬下也查到了一些眉目。”

“哦？”

云萬里來了興趣。

“來源很……奇特。”

黑影似乎在斟酌用詞，“東西，來自神武城黑市里的一個攤販，名叫王立。”

云萬里端著茶杯的動作停住了。

“攤販？”

“是的。”

黑影的聲音依舊平穩，“此人二十出頭的年紀，修為……應該是筑基。他沒有宗門背景，就在黑市擺地攤，座駕是一輛凡俗的三輪車。”

“他售賣的商品，自稱為‘盲盒’。顧長生就是從他那里，買走了天神石板甲和周天星斗大陣的陣圖。”

密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云萬里臉上的笑容第一次消失了。

他緩緩放下茶杯，眉頭緊鎖。

一個開著三輪車在黑市賣盲盒的筑基期年輕人，手里卻掌握著能改變圣地戰爭格局的戰略級法寶？

這故事，比何川被職場霸凌還離譜。

“消息來源可靠嗎？”

“絕對可靠。我們的人親眼所見，顧長生從那年輕人的三輪車斗里，拿走了東西。”

云萬里站了起來，在密室中來回踱步。

這個王立，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某個隱世大能的傳人出來游戲人間？還是說，他背后站著一個連圣地都不知道的恐怖勢力？

無論是哪一種，都足以讓他感到忌憚。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云萬里停下腳步，臉上重新浮現出那種和善的笑容，只是這次的笑容里，多了幾分豺狼般的銳利。

“一個能隨手拿出周天星斗大陣的年輕人……他手里的好東西，恐怕不止這一件吧？”

黑影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跪著。

“既然玄清圣地能從他那里買到盾，那我們凌霄圣地，是不是也能從他那里，買到更鋒利的矛呢？”

云萬里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

他走到門口，推開密室的門，外面的天光照亮了他半邊臉。

“去備車。”

“我要親自去會一會這位……三輪車上的盲盒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