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巖接過香煙,將煙支湊到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氣,煙草的醇香讓他恍惚了一瞬。
“三年了。”他的聲音有些啞,“上次抽到真煙,還是在大災開啟時。”
林小雨捧著啤酒罐,小口啜飲著久違的酒精滋味,眼睛幸福地瞇起。
張猛和王磊已經和姜凱拼起了酒,三個大男人勾肩搭背地劃起了拳。
篝火噼啪作響,肉香與酒香混著煙草的氣息,在這末日廢土上營造出一小片不合時宜的溫馨。
周行知端著果汁,挨個向陳巖小隊敬了一圈,感謝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
篝火的余燼還在微微發紅,陳巖突然身體一僵,銳利的目光掃向遠處的黑暗。
他的隊友們幾乎同時察覺異樣,迅速放下手中的啤酒罐和食物,整個人已經蓄勢待發。
姜凱見狀,笑著擺擺手:“放輕松啦!它們進不來的。”
陳巖小隊早就注意到,他們這個旅游大巴車周圍十米的距離很是古怪,似乎對喪尸和變異生物,有隔絕聲音和氣味。
可當喪尸靠近時,他們的肌肉依然不受控制的緊繃。
三年多的末日求生,對喪尸的死亡威脅早就刻進了他們的骨髓。
“習慣,改不掉。”陳巖扯了扯嘴角,眼睛仍盯著越來越近的尸群。
那些腐爛的身影在距離大巴十米處突然停住,開始在原地打轉,仿佛前方有什么恐怖存在,讓他們不敢前行。
林小雨看向江葉一行人輕松的姿態,眼中流露出一抹羨慕,“我們大概永遠沒法像你們這么放松。”
周行知默默遞來一杯溫水,“理解。”
夜色漸深,篝火的光芒也暗淡下來。
陳巖猶豫再三,還是走到江葉身旁。
“江導。”他心情有些忐忑,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能不能讓我們在你們車旁邊借住一晚?”
見江葉挑眉,他急忙補充,“就靠著車輪就行!絕對不會打擾到你們。”
江葉停下手中的動作,目光掃過不遠處正在收拾餐具的陳巖小隊其他人。
小隊成員個個眼窩深陷,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眼角都布滿了血絲,一眼就看出,這群人已經很久沒睡過囫圇覺了。
“可以。”江葉點頭,指了指大巴車周圍十米范圍內的空地,“在這個范圍都不用擔心喪尸等生物,但不能上車。”
至于“小心其他人類”這種提醒,江葉壓根沒打算說。
能在末世活到現在的人,哪個不是從尸山血海里殺出來的。
論生存之道,他們可比自己這個外來戶精通多了。
陳巖有想過,若是能讓他們上車休息,那該有多好,但那也僅僅只是想想。
換做他待在對方的位置上,也斷然不會讓剛認識的陌生人上車。
陳巖感激的點點頭,“明白!太感謝了!”
其實大巴車上還有三個空鋪位,但江葉不會冒這個險。
末日世界的人,哪怕表現得再友善,骨子里的生存本能都可能隨時爆發。
他不能拿其他游客的安全賭這份信任。
車門輕輕閉合,將末世夜晚的寒涼隔絕在外。
車廂內,暖黃色的燈光映照出游客們各異的神色。
“他們就這樣睡在車外。”李晴趴在窗邊,看著蜷縮在簡陋睡袋里的陳巖小隊,聲音里帶著不忍。
陸清和放下手中的平板,語氣嚴肅卻不失溫和,“理解你的心情,但安全第一。”
他指了指窗外,“我們并不了解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謹慎些總沒錯。”
王剛正在整理床鋪,聞言點頭補充,“不是我們不信任他們,而是要為全車人的安全負責。”
他又看向幾個面露不忍的游客,補充一句,“想想看,萬一出了什么意外,我們連后悔的機會都沒有。”
莊洛靠在鋪位上,聲音平靜,“幫助別人是好事,但要在確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這不是冷漠,而是必要的警惕。”
江葉站在車廂前端,滿意地看著這一幕。
他注意到周行知欲言又止的神情,輕聲解釋,“不讓他們上車,不代表我們不幫他們。至少在這里,他們能睡個安穩覺。”
月光靜靜灑落。
車外,陳巖開始了第一班值守,而其他隊員進入了夢鄉,睡夢中嘴角帶著久違的放松。
車內,無需人值守,所有人都進入夢鄉。
這一夜,在謹慎與善意之間,達成了微妙的平衡。
天剛蒙蒙亮,車外就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陳巖小隊已經收拾好簡陋的露營裝備,整齊地站在晨霧中。
“再買五份盒飯。”陳巖將晶核遞給江葉,一掃昨日的疲態,笑著道:“路上吃。”
這是他們難得的再奢侈一把。
交易很快完成。
臨別時,林小雨忍不住回頭看了眼旅游大巴車,眸中有羨慕,但更多的是向往。
向往他們這一份淡然與從容,似乎末日于他們而言,不值一提。
雖然這一行人,只字未提自己的來處,但從他們的言語里,她能感受到他們似乎從來沒有經過危險。
這很不可思議,卻又真實的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他們仿佛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
“保重。”陳巖鄭重地向江葉點頭致意,轉身時,那身布滿血污的作戰服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袖口磨破的纖維、后背干涸的血跡、膝蓋處開裂的布料,都在無聲訴說著這個世界的殘酷。
此時,旅游大巴車緩緩啟動,開啟自動巡航的旅行。
透過車窗,眾人看到那五個消瘦的背影漸漸遠去。
李小刀瘦小的身軀上背著最重的物資包,張猛警惕地掃視四周,陳巖走在最后,始終保持著防御姿態。
“他們連身干凈衣服都舍不得換。”沈知夏捧著熱豆漿,幽幽的嘆了一聲氣。
姜凱咬了一半的肉包子停在嘴邊,“那些晶核明明夠買套新作戰服的。”
“因為在這里,食物比衣服更重要。”周行知輕撫著痊愈的雙腿,目光復雜。
李澤楷低沉的聲音跟著響起,“那一身衣服也是‘保護色’。”
江葉望著窗外漸行漸遠的一行人,咬了一口香辣豆腐包,心頭輕輕一嘆。
其他人亦是吃著各式各樣的早餐,每個人目光卻都看向車窗外。
窗外,一株足有三層樓高的變異向日葵正在吞食喪尸殘骸,巨大的花盤上沾滿粘液;更遠處,鋼鐵廢墟中隱約可見巨型蜈蚣的節肢閃過。
旅游大巴平穩地駛向下一站,車載音響里播放著輕快的民謠,與窗外的末日景象形成荒誕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