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珠醒過來的時候,顧清珩已經不見了。
趙明珠腦子緩緩冒出個問號,倒不是擔心對方跑了,而是想現在的人身體素質太過強悍。
胸前胸后都有傷,還發著燒,竟然能照樣有勁到處跑。
趙明珠來到水邊,好好洗了把臉,這才發現自己之前多灰頭土臉。
她仔細想了下這瀑布中洗個澡的可行性。
“不要下去,不干凈。”
顧清珩不知何時回來,只見他手上提著只灰兔,看來今天的主食是它了。
趙明珠戀戀不舍從那水挪回視線,失落說:
“這么清澈見底的水,竟然不能沐浴用。”
“這是野水,其中怕有血吸蟲之類寄生物,再忍耐些時間,等長河帶人找過來就好了。”
趙明珠想想也是,她坐在火堆旁。
顧清珩抓的那只野兔還活著在蹬腿,但下一刻就被捏斷脖子,手起刀落,扒皮抽骨。
明明是很血腥的場面,可他做出來就是有種賞心悅目之感。
修長的指穿梭間,完整的灰兔皮落地。
兩人幾乎已經明牌,趙明珠也就少了些顧忌隨口道:
“你這也太熟練了,從哪里學來的?難怪新婚夜捏斷趙明珠脖子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這手藝,從這只野兔上可見一斑。
顧清珩眼睫如蝶展翅,他手頓住緩聲道:“當時不知道你會來。”
趙明珠聽后擺手:“我就隨口一說,而且夢中的你成婚,我也沒附身過去。后來附身來了,你也沒真掐死我。”
他和夢中的顧清珩本質上應該不算同一個人吧。
顧清珩手速慢了下來,他輕輕說:
“如你之前夢中那樣,孤當時被囚禁,只是除了帶著母后血肉那一餐便不會再有吃食送來。”
他說話時神情平和,似乎在講旁人的故事。
“老鼠,蛇,鳥,甚至爬蟲孤都吃過。老鼠和蛇不剝皮,就咬不動。”
顧清珩似乎自己都被說笑了,他唇旁拖出抹淺笑,看趙明珠玩笑。
“這大概也算熟能生巧?”
趙明珠聽后不知道說什么,她只見過兩次幼年時的顧清珩,但他當時穿著得體,其實從外表上完全看不出受到過虐待。
趙明珠看著他側臉,眉眼如銀勾:“是顧洵他們的人囚禁的你嗎?”
“是也不是,是他的外祖家,當時父皇御駕出巡,他們趁機反了,想要扶持顧洵上位。”
“我們和母后是他們的頭等敵人,本該第一個就死,抓住我們后,母后為了免受屈辱上吊自盡了。要對我們下手時,但沒想到父皇及時回來了……便留下我和顧羽等皇子皇女作為談判籌碼。”
最后,顧洵的外祖家從誅九族更改成了五族,其子女后代世代為奴。
顧洵兄妹驅逐出京城,去給皇陵守墓。
顧清珩將兔子架在火上烤,火光照在他臉龐上熠熠生輝。
趙明珠沉默了,這場謀逆中作為皇子女中最大價值籌碼的顧清珩,成了眾矢之的。
他們在保證活著時,最大化折磨這個孩子。
甚至本已自盡身亡的皇后遺體都不放過,血肉剁碎摻進那每一日酥酪中。
殺人誅心。
趙明珠臉偏過去,無論什么時候聽,她都覺太殘忍了。
也許是察覺到趙明珠的情緒不好,顧清珩又道:“都過去了,明珠。”
從夢中來看,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最終都會報復回去。
那些漏網之魚他一個都沒放過,斬斷手腳,割去口舌,全制成了人彘。
可顧清珩越輕描淡寫,趙明珠心中就越堵得慌。
“你別笑了,顧清珩。”
顧清珩轉動木棍的手停下,他向來凌厲的鳳眸中有了些疑惑。
片刻后。
“孤是太子,一國儲君,不能哭。”
他話音剛落,趙明珠眼眸眨巴眨巴,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
顧清珩不能哭,趙明珠可以哭。
她也不發出聲音,就那樣默默哭,顧清珩見狀有些無措,他伸手本想擦去眼淚。
最后顧清珩起身屈膝蹲在她面前,扶著她肩,珍而重之吻去那些淚。
他輕聲道:“明珠,你是在為孤而落淚?”
趙明珠也覺得自己這一頓哭怪丟人,她瞪顧清珩:“關你什么事?”
她扯起顧清珩的袖胡亂擦干,頤指氣使道:“我要吃那個兔腿,兩個都得留給我。”
“吃得完嗎?”
顧清珩依照她的話,將其中一個兔腿割下來遞給她。
趙明珠看著那色澤金黃,焦香撲鼻的兔腿,狠狠咬了口含糊道:“你管得著嗎你!”
這是往日少見的趙明珠,但現在她仿佛選擇放飛自我。
“顧清珩,長河他們什么時候來?我想趕緊沐浴更衣,不然頭發要長跳蚤了。”
趙明珠小口吃著,顧清珩從身旁撿起野果,將汁擠在她兔腿上。
“沒有味不好吃,你將就下。”
“長河他見了信號會趕緊來,你耐心等會。”
顧清珩句句有回應,趙明珠更理所應當享受著服務,這都是她辛苦一路應得的。
原本的兔腿確實沒味,還有些腥,但加的那果汁酸甜,雖然說不上會很好吃。
但確實比之前好下口了。
“顧清珩,你說要是殺手比長河先來,咱倆弱病殘,能成功跑掉?”
顧清珩將外面那層最好吃的片下放在芭蕉葉上,給了趙明珠。
“放心,你一定是最后死的那個。”
“那我真是太感動了。”
趙明珠拿了兩片吃了,推回去:“我吃不下了。”
顧清珩聽后將剩下全吃了,兔肉放涼了,只會更難吃。
他等會抓魚烤,魚肉要比兔肉烤了好吃些。
吃飽喝足后,趙明珠背靠著巖石,矮瀑布處背陰,太陽再烈也曬不進來。
她百無聊賴望著天空開始數鳥飛過多少只,數著數著就發現了彩虹。
瀑布上,那一彎彩虹格外鮮艷。
讓人見了心情就很好。
等顧清珩來到她身旁時,趙明珠早已經睡熟,他伸手將其碎發劃到耳后。
指腹落在那枚痣上,趙明珠眉眼動了動,顧清珩便收起。
他低低笑起來:“好乖。”哭起來也是。
樹上的長河收回視線,啃了口干糧。
有時候覺得殿下如此,不知對太子妃來言是幸還是不幸。
他輕嘆,話又說回來,莫說太子妃了。
論用計,也鮮少有人是殿下的對手。